自那晚提醒之后，柳如烟变得更加沉默，但林凡能感觉到，她身上某种沉寂已久的东西正在苏醒。
她不再仅仅满足于打坐炼化药力，开始更系统地修炼合欢宗的基础功法，甚至重新拿起了那柄尘封已久的长剑。院子里，剑风破空的声音变得频繁而凌厉，尽管每一次全力运功后，她额角的虚汗和微微蹙起的眉头，都显示着根基受损带来的痛苦并未减轻。
林凡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未多言。他知道，有些心结，需要她自己用行动去解开。
这天，林凡刚从旧书库回来，便看到柳如烟站在他的杂物房外，似乎等了有一会儿。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劲装，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出鞘的剑。
“陪我过过招。”她开门见山，语气不容拒绝。
林凡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两人来到院子中央的空地。柳如烟没有多余废话，手腕一抖，长剑挽了个剑花，带着一股略显滞涩却依旧锋锐的灵气，直刺林凡面门！
这一剑，速度不快，但角度刁钻，隐隐封住了林凡左右闪避的路线。炼气二层的灵力波动扩散开来，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
林凡眼神一凝。他修为虽只有炼气一层，但灵力经过系统优化，精纯程度远超同阶，加之改良版敛息术对自身力量的精细掌控，让他面对高一小阶的对手，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他没有硬接，脚下步伐一动，身形如同鬼魅般向侧后方滑开，正是改良敛息术中附带的一种小巧腾挪技巧。
剑锋擦着他的衣角掠过。
柳如烟一击不中，剑势不收，反手横扫，剑风呼啸！她显然动了真格，将林凡当成了真正的对手，或者说，当成了她重新磨砺自己的磨刀石。
林凡依旧没有选择正面碰撞。他如同狂风中的柳絮，凭借着更胜一筹的身法和反应，在剑光中穿梭闪避。他看得很清楚，柳如烟的剑法基础扎实，但灵力运转之间多处不畅，导致招式衔接总有那么一丝不圆融，威力也大打折扣。
十几招过后，柳如烟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剑势也出现了一丝散乱。根基受损的弊端，在持续发力下暴露无遗。
就是现在！
林凡眼中精光一闪，一直处于守势的他骤然动了！他看准柳如烟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一个破绽，不退反进，侧身切入中宫，右手并指如剑，凝聚起一缕高度压缩的灵气，不带丝毫烟火气地点向柳如烟持剑的手腕！
这一下变故极快，角度更是刁钻无比！
柳如烟瞳孔一缩，想要变招已是不及，只能勉强将手腕一偏。
“啪！”
林凡的手指并未真正触及她的手腕，但那缕尖锐的指风已然扫过，一股冰冷的锐气刺得她腕部经脉微微一麻，长剑险些脱手！
她踉跄后退两步，持剑的手微微颤抖，看着林凡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她输了。尽管对方取了巧，尽管自己状态不佳，但输了就是输了。一个炼气一层，正面切磋中，抓住了她的破绽，险些击落她的兵器！
林凡收指而立，气息平稳，仿佛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一击只是随手为之。他看着柳如烟，平静地开口：“你的剑，慢了。而且，你太执着于招式的完整，忽略了灵力的瞬息变化。你的身体，跟不上你的意识。”
他的话，像一根根针，扎在柳如烟的心上。这些弊端，她何尝不知？只是以往无人点破，或者说，无人有资格、有能力在她面前点破。
羞愤、不甘、还有一丝被看穿所有的狼狈，交织在她脸上。但最终，这些情绪都化为了一种更深沉的决绝。
她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剑，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下翻腾的气血，沙哑地问道：“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问的，不仅是林凡如何看穿她的破绽，更是他如何以炼气一层的修为，爆发出那样精准而具有威胁的一击。
林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院中那棵老树下，拾起一片刚刚被剑气扫落的枯叶。
“柳师姐，你看这片叶子。”他将枯叶托在掌心，“它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也知道自己终将落下。但它无法改变风，也无法抗拒坠落。”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在柳如烟身上，眼神深邃：“我们修行之人，看似逆天而行，实则先要做的，是认清‘天’是什么。你的‘天’，就是你此刻受损的根基，就是你运转不畅的灵力。承认它，接受它，然后……找到在现有条件下，最快、最有效的运剑方式，杀人方式。”
“而不是固执地，去追求你全盛时期才能做到的完美一击。”
柳如烟浑身剧震，怔怔地看着林凡，看着他掌心那片枯叶，又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剑。林凡的话，如同暮鼓晨钟，敲碎了她心中某些固执的壁垒。
她一直沉浸在失去天赋、跌落境界的痛苦中，拼命想要找回过去，却忽略了最重要的当下。是啊，如果不能改变风，那就调整自己的姿态，在风中找到最省力、最快速的轨迹！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回放着刚才交手的一幕幕，回放着林凡那诡异的身法和那精准一击。一种明悟，渐渐在她心中升起。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中的迷茫和痛苦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冷静和坚定。
“我明白了。”她对着林凡，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
这一礼，发自内心。眼前这个少年，不仅仅是一个神秘的合作者，更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她修行路上的点拨之人。
林凡坦然受了这一礼，淡淡道：“明白就好。我们的船，需要每一个船员都足够强韧。”
柳如烟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提着剑回到自己房中。但林凡知道，下一次她再拔剑时，必将有所不同。
家族的第一位“核心高管”，终于开始摆脱心魔，真正意义上地“上岗”了。
林凡回到杂物房，盘膝坐下。指导柳如烟，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梳理和印证。他能感觉到，自己对灵力的掌控，似乎又精进了半分。
而脑海中，系统面板上，代表柳如烟的状态信息，那“焦虑，极度不甘”的描述，似乎也变得淡了一些。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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