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一声令下，黄河边的荒滩上热闹了起来。
王猛喊来一队精壮的民夫，抄起铁锹镐头就开始平整土地。
号子声此起彼伏，尘土飞扬，这片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盐碱地，第一次这么热闹。
刘石匠几人则是围着那张“龙窑”的图纸，蹲在地上研究个没完。
“大人，这进风口的角度，是不是得再考究考究？”
“还有这烟道，我觉得可以再加两个弯，让热气多走一会儿。”
“这木轨……卯榫得用双扣，不然板车装重了容易散架！”
几位技术骨干你一言我一语，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苏云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把王猛叫到一边：“大堤那边才是根本，离不开你。这边工地初建，让刘石匠他们盯着就行，你还是回大堤坐镇。”
“明白，大人！”王猛一抱拳，他知道轻重。
“福伯。”苏云又转向福伯，“从今天起，县里的物资调配要一分为二。水泥、石料、木材，两边工地都不能断。账目要分清楚，一笔是大堤的官账，一笔是咱们商号的私账。”
“老奴省得。”福伯郑重应下。
安排好一切，苏云拍了拍手上的灰。
转身对身边的衙役吩咐道：“去，把钱员外、孙老爷、李老爷三位‘股东’请来。就说本官这里有天大的好事，要与他们商议。”
那“请”字，被他说得格外清晰。
衙役心领神会，一溜烟地跑了。
……
县衙后堂。
钱、孙、李三位员外正襟危坐，神情颇为忐忑。
自从上次被苏云狠狠敲打了一顿，又被迫签了那份“入股”文书后，他们就成了惊弓之鸟。
这些天，他们一边肉疼地轮流往工地送猪，一边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苏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今天被衙役“请”来，三人更是心里打鼓，生怕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县太爷又想出了什么新招来折腾他们。
苏云慢悠悠地端着茶碗，吹了吹浮沫，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们。
堂内的气氛有些压抑。
最终还是钱员外沉不住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知……不知大人今日传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好事。”苏云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天大的好事。”
他站起身，从书案上拿起一卷纸，在三人面前“哗啦”一下展开。
那是一张巨大的图纸，上面画满了各种他们看不懂的建筑和线条，中央一个长条形的“怪蛇”尤为显眼，旁边还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数字和符号。
“这是……”孙老爷眯着眼，试图看懂。
“青云建设商号的未来。”苏云一开口，就给这事儿定了性。
他指着图纸，开始了他的表演：“三位，本官思来想去，咱们的商号，光靠混凝土技术，虽然长远来看能赚大钱，但终究是官府工程，回款慢，周期长。我怕三位股东等得心焦啊。”
三人面面相觑，心里嘀咕，你怕我们心焦？
我们是怕你把我们骨头渣子都吞了！
苏云没理会他们的表情，自顾自地继续说：“所以，为了让大家伙儿能尽快看到回头钱，本官决定，忍痛割爱！”
他一脸沉痛，仿佛做了巨大的牺牲：“将我压箱底的另一项独门绝技——新式砖窑，也并入商号！”
“烧砖？”李老爷脱口而出。
“没错。”苏云的手指点在图纸中央那条“龙窑”上，“就是这个。用它烧出来的砖，成本不到王家窑的一半，质量却比他好上十倍！到时候他卖三文，我们就卖两文！你们说，这青石县乃至周边州府的生意，会是谁的？”
说着，苏云安排身边的衙役将王猛收集来的情报拿给他们三人看。
看完后，钱、孙、李三人呼吸猛地一滞。
他们都是生意人，脑子转得飞快。
这笔账，用脚指头都能算明白。
垄断、降价、质优……
三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贪婪的本性瞬间压过了恐惧。
“大人英明！”钱员外激动得脸都红了，“此计大妙啊！”
“这还只是开始。”苏云指着图纸上更大的一片区域，“这里，是本官规划的‘工业园区’。一期，我们先建一个龙窑。等赚了钱，二期再建两个！以后，水泥窑、木工厂、甚至炼铁厂，都要搬到这里来！到时候，这里就是我大宋的聚宝盆！”
“聚宝盆……”三人喃喃自语，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的金银财宝在向他们招手。
看着三人被自己画的大饼彻底迷住了心窍，苏云话锋一转。
“按理说呢，我为商号又添了一门独家手艺，这分红的份子……怎么也得再加个一两成，不过分吧？”
三人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苏云停顿了一下，观察着他们的脸色，然后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猛地一挥手：“但是！本官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看在咱们合作愉快的份上，这分成，不变！还按原来的，我五，你们五！”
钱员外三人长舒了一口气，
不变就好，不变就好。
然而，他们这口气还没舒完，苏云接下来的话，又让他们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嘛……”苏云慢悠悠地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这建窑的前期投入，可不是个小数目。买材料，雇人工，哪样不要钱？这笔启动资金，总不能让本官从天上变出来吧？”
他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三人，不再说话。
后堂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钱、孙、李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他们终于明白了，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这位爷最终的目的，还是要钱！
“大……大人……”钱员外嘴唇哆嗦着，“我们……我们不是已经把粮食都……”
“那是修大堤的以工代赈，是你们为过去的罪行赎罪。”苏云淡淡地打断他，“现在说的，是咱们商号的生意。一码归一码。”
“可是我们……我们手头也紧啊……”孙老爷哭丧着脸。
“手头紧？”苏云笑了，“三位在青石县盘踞多年，家底有多厚，需要本官帮你们算算吗？”
“建一个龙窑，连带工匠宿舍和各项杂支，前期投入，本官估算了一下，大概需要五千两。”苏云伸出三根手指，“不多，钱员外两千两，其余每家一千五百两，应该……拿得出来吧？”
“两千两？！”钱员外尖叫起来，
“你也可以不投，”苏云笑道。
钱员外立马答道：“我……我出……不就两千两吗！”
孙、李二人对视一眼，也只能面如死灰地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苏云重新露出笑容，和煦得像春风一般，“大家都是股东，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咱们的生意才能红红火火嘛！”
他站起身，亲自为三人续上茶水，热情地说：“来，喝茶，喝茶！预祝我们青云建设商号，开张大吉，财源广进！”
三人端着滚烫的茶杯，只觉得这茶水，比黄连还要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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