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埔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珠子猛地凸起，极度的恐惧让他丧失了理智，他下意识地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大殿侧方阴影处。
那里站着几个权势滔天的大人物。
没人救他。
二公主李清月躲在立柱后，接触到王埔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寒芒。而在百官队列的更深处，有一只手悄无声息地缩回了宽大的袖袍之中，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的指节，动作轻微得仿佛只是弹去了一粒尘埃。
没有生路了。
弃车保帅。
一股鱼死网破的疯狂瞬间冲垮了王埔的理智。
既然都要死，还要赔上全族，不如搏一把！
他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也不顾什么御前失仪，向着龙椅疯狂磕头，额头撞得鲜血淋漓：
“陛下！陛下饶命啊！臣……臣也是被逼的！”
“这全是阴谋！是有人指使臣这么做的！臣若是不做，全家老小都要死啊！”
景帝目光一凝，身子微微前倾：“说！是谁指使你的？只要你供出幕后主使，朕或许可以饶你家人不死！”
“是……”
王埔猛地转过身，那根颤抖的手指，就要指向文官队列的深处，凄厉的嘶吼声即将冲出喉咙：
“是他们……是……”
“嗤！”
一声极细微的破空声，突兀地响起。
如果不仔细听，甚至会以为那是穿堂风掠过大殿缝隙的呜咽。
王埔的嘶吼声戛然而止。
他张着大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咽喉。
那根即将指认凶手的手指，僵在了半空。
一根细若牛毛的黑针，精准无比地从他后脑发际线射入，贯穿延髓，直透口腔。
噗通！
王埔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后脑勺重重磕在金砖上，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眼耳口鼻，黑血狂涌。
死了。
当着满朝文武，当着九五之尊的面。
一个朝廷二品大员，在即将吐露真相的关键时刻，在金銮殿上，被当场灭口！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一瞬，随即爆发。
“杀……杀人了！”
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
文官队列瞬间炸了锅，那群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老爷们吓得连滚带爬，生怕那要命的毒针下一个找上自己。
“护驾！快护驾！有刺客！”
大太监王瑾尖着嗓子，拂尘都扔了，整个人挡在景帝身前，声音都变了调。
“哗啦——”
殿后数十名金瓜武士与御前侍卫蜂拥而出，瞬间在他面前筑起一道人墙，刀剑出鞘，寒光森森，将龙台围得水泄不通。
景帝被护在重重盾牌之后，脸色铁青。但他没有退，那双抓着龙椅扶手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在朕的眼皮底下杀人灭口。
这是挑衅。
这是对皇权赤裸裸的践踏！
就在这混乱至极的时刻，一道身影逆着惊慌的人流，大步走到王埔的尸体旁。
龙晨动作异常冷静，仿佛周围的混乱与他毫无关系。
“晨儿！危险！”萧镇国想要冲过来，却被混乱的人群阻隔。
龙晨没有回头，他单膝跪地，伸出两根手指，探入王埔还在冒着黑血的口中。
随后，轻轻一夹。
一枚在烛光下泛着幽蓝光泽的细针，出现在他指尖。
龙晨站起身，没有靠近龙台，而是站在原地高举那枚毒针，声音穿透了嘈杂：
“陛下！臣已查明凶器！”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竟让慌乱的大殿稍稍安静了几分。
“此针长三寸三分，通体乌金，名为‘透骨钉’。”
“针尖淬有‘见血封喉’的剧毒，入体即断生机，且针身极细，杀人于无形。”
龙晨的目光如同鹰隼，缓缓扫过那些面色惨白的官员，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笑。
“这是前朝余孽、杀手组织‘影阁’的独门暗器，非金牌杀手不得用。”
“王大人，是被灭口了。”
“轰！”
这两个字，比刚才王埔的死还要让人胆寒。
影阁！
那个传说中阴魂不散，甚至敢与大乾国运对抗的幽灵组织，竟然已经渗透到了金銮殿上？
东方朔的身子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科场舞弊是丑闻，但勾结影阁，当殿杀人……这是谋逆！是要诛九族的滔天大罪！
一时间，刚才还围在王埔尸体附近的几个官员，像是见了瘟神一样，手脚并用地往后退。
景帝透过侍卫的缝隙，死死盯着龙晨手中的毒针，又看了一眼下方混乱不堪的群臣。
谁？
谁是那个刺客？
是他信任的首辅？还是哪位平日里恭顺的尚书？
一股彻骨的寒意与猜忌涌上心头。
但他毕竟是帝王。
这种时候，不能乱。
“肃静！”
景帝猛地推开身前的王瑾，从盾牌后站了出来，虽未走下丹陛，但那雷霆般的咆哮声震慑全场。
“御林军何在！封锁殿门！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
“咣当！”
厚重的殿门被重重关上，大殿内光线一暗，气氛更是压抑到了极点。
“龙晨。”景帝居高临下，声音不再是之前的试探，而是充满了肃杀。
“臣在。”龙晨躬身。
“你文章里说，乱世当用重典，沉疴当用猛药。”
景帝指着地上的尸体，又指着这满朝文武，眼中杀机毕露：“如今奸佞横行，甚至敢在朕的面前杀人。这，算不算乱世？算不算沉疴？”
“算。”龙晨回答得斩钉截铁。
“好！”
景帝深吸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废话，现在不是封官许愿的时候，现在需要的是——刀。
“从即刻起，这桩科场舞弊案，连同今日的刺杀案，全权移交京兆府与绣衣使联办！”
“龙晨，朕今日不赏你金银，不封你虚爵。”
景帝一把解下腰间佩戴的天子剑，狠狠掷下丹陛！
“当啷！”
连鞘的长剑滑落在龙晨脚边。
“朕赐你‘文武双魁’之名，赐这柄‘天子剑’！”
“朕要你用这把剑，去践行你文章里的‘霹雳手段’！给朕把这朝堂里的鬼，一个个揪出来！”
“不管牵扯到谁，不管官居几品——”
景帝的声音在大殿回荡，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先斩，后奏！”
龙晨捡起天子剑，感受着剑鞘上沉甸甸的皇权重量。
他没有多言，只是再次单膝跪地，将剑高举过头顶。
“臣，领旨！”
“退朝！所有人留殿待查！”
随着王瑾一声尖锐的宣告，景帝在重重护卫的簇拥下，迅速从后殿撤离。
大殿内，留下一群惊魂未定的官员，和手持天子剑、满身煞气的龙晨。
东方朔看着那个少年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天子剑出。
这京都的天，彻底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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