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艺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地上是周景川那个精美花瓶的碎片，折射着顶灯冰冷的光。
陆燃手里拿着他自己那个歪歪扭扭的丑杯子，姿态闲适地站着，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点灰尘。
周景川脸上的温和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被冒犯的冷意。
他盯着陆燃，目光锐利如刀，试图从对方那平静无波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慌乱或挑衅。
但他什么也没找到。
陆燃的眼神坦荡得近乎残忍，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陆燃！”林皓第一个反应过来，厉声喝道，“你太过分了！怎么敢对周老师这样！”
孙晓梦也吓得花容失色，捂着嘴不敢出声。
苏渔脸色煞白，看看地上的碎片，又看看对峙的两人，急得眼圈都有些发红，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没关系。”周景川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他弯腰，一片片捡起地上的碎瓷，“年轻人，有棱角是好事，只是这棱角若太锋利，容易伤到自己，也容易伤到身边的人。”
他最后那句话，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旁边的苏渔。
陆燃像是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点了点头，很赞同的样子：“周影帝说得对，所以我一般只伤该伤的人。”
他拿着那个丑杯子，绕过地上的碎片和蹲着的周景川，径直走了出去，留给众人一个潇洒又欠揍的背影。
【我燃哥牛逼！】
【只伤该伤的人！啊啊啊帅炸了！】
【周影帝捡碎片的样子好狼狈……】
【陆燃这是彻底疯了吗？连影帝都敢得罪？】
【感觉周景川话里有话，他在威胁陆燃？用苏渔？】
这场突如其来的冲突，让本就紧张的小屋气氛更加诡异。
晚餐无人准备，最终以节目组提供的简餐草草了事。
餐桌上无人说话，只有餐具碰撞的细微声响。
林皓几次想和周景川搭话，都被对方用沉默挡了回来。
周景川显然心情极差，周身笼罩着一层低气压。
苏渔更是食不知味，匆匆吃了几口就借口不舒服回了房间。
陆燃倒是胃口不错，吃完自己那份，还多喝了一碗汤。
深夜，月光如水银泻地，将露台照得一片清冷。
陆燃睡不着，想到露台透透气。
刚推开玻璃门，就看到一个清瘦的身影倚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夜色出神。
是苏渔。
她听到动静，受惊般回过头，看到是他，身体明显放松了一些，但眼神里依旧带着未散的忧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还没睡？”陆燃走过去，在她旁边不远处站定。
苏渔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冰凉的栏杆。
一阵沉默。
夜风吹拂，带来远处模糊的车流声。
“那个……”苏渔忽然鼓起勇气，声音轻得像羽毛，“今天谢谢你。”
陆燃有些意外地挑眉：“谢我？谢我摔了周影帝的花瓶？”
苏渔连忙摇头，急急地解释：“不是……是，是谢谢你之前，还有……今天。”
她语无伦次，但陆燃听懂了。
是谢谢他游戏时的解围，谢谢他接受她那笨拙的投喂，也谢谢他今天，某种程度上，是为了她，正面回应了周景川那带着威胁的提醒。
陆燃看着月光下她泛着柔光的侧脸和那微微颤抖的睫毛，心里那点因为周景川而起的不快，莫名散了些。
“不用谢。”
他声音平淡，“我只是看不惯有些人，总喜欢把自己当成别人的救世主，或者……所有者。”
苏渔猛地抬起头，看向他。
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触动，还有一丝被说中心事的慌乱。
“景川哥他……其实人挺好的，以前很照顾我……”她试图解释，声音却没什么底气。
“嗯，”陆燃不置可否，“看得出来。”
他顿了顿，忽然问：“那你呢？你想一直被照顾下去吗？”
苏渔怔住了，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回答不上来。
一直以来的胆小、怯懦，让她习惯了依赖，依赖经纪人，依赖像周景川这样看似强大的前辈。
可心底深处，那个渴望凭借自己演技站上顶峰、渴望被真正认可的自己，从未消失过。
陆燃看着她挣扎迷茫的眼神，没有再追问。
他转过身，准备回去。
“陆燃！”苏渔忽然叫住他。
他回头。
月光下，她的脸依旧苍白，眼神却多了几分之前没有的坚定。
“《天籁之战》……”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依旧很小，却带着一股孤注一掷的勇气，“你……你会去的，对吗？”
陆燃看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他笑了。
不是嘲讽，不是懒散，而是一个真正意义上，带着点肆意和张扬的笑容。
“去。”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为什么不去？”
他抬头，望向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声音清晰地在寂静的露台上回荡。
“有些人不是觉得，我只会躲在角落里摆烂，上不了台面吗？”
“那我就上去，唱给他们听。”
“看看最后站不住的，到底是谁的花瓶。”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千钧之力，重重砸在苏渔的心上，也透过或许存在的收音设备，隐隐传了出去。
【！！！他亲口承认要去了！】
【燃哥要去《天籁之战》了！】
【“看看最后站不住的，到底是谁的花瓶！” 燃炸了！】
【这是对周景川和林皓的宣战吧！绝对是！】
苏渔看着他月光下挺拔而孤傲的背影，看着他眼中那簇从未熄灭、此刻更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好像……终于看到了这副慵懒皮囊下，那个真正耀眼夺目的灵魂。
而此刻，别墅二楼某个未开灯的房间里，周景川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下露台上那两道被月光勾勒出的身影，手指缓缓收紧，握成了拳。
玻璃窗倒映出他此刻的眼神，冰冷，深沉，带着一丝被触及利益的阴鸷。
一场围绕着音乐、实力、尊严与隐秘情感的战争，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月光下，无声地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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