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的胜利像一场喧闹的烟花，璀璨过后，留下的是更深的寂静和一片狼藉的战场。
陆燃看着网络上那些欢呼和燃帝万岁的呐喊，内心却一片平静，甚至有些意兴阑珊。
赢了又如何？
他最初的梦想，不过是守着那两亿，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他的退休生活。
晒太阳，打游戏，看书，远离聚光灯和永无止境的算计。
那才是他穿越而来，疲惫灵魂最深切的渴望。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环宇传媒无声的绞杀，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
代言黄了，综艺没了，连音乐平台的推荐位也消失了。
这种全方位的冷处理，比星耀娱乐当初的泼脏水更让人窒息。
它不给你挣扎的机会，只是慢慢抽走你周围的空气。
心动小屋内，那种微妙的变化他感受得到。
林皓几乎掩饰不住的得意，周景川看似关怀实则敲打的言语，工作人员眼中从崇拜到同情最后到几乎漠然的眼神……这一切都在提醒他，在这个圈子里，失去资本和资源的眷顾，意味着什么。
他试图无视这些，继续他的退休预备役生活。
看书，发呆，在镜头前维持着那副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慵懒。
但有些东西，还是不一样了。
那天下午，他无意中听到苏渔在露台角落压低声音打电话，语气带着哭腔和哀求。
“张姐，求你了……那部戏我真的不能接，那个导演他……他之前就……妈妈的医药费我会想办法，我可以多接几个广告，跑龙套也行……”
电话那头是张姐冰冷而不耐烦的声音：“想办法？你能想什么办法？苏渔，别给脸不要脸！没了公司的资源，你什么都不是！不想去陪酒？行啊，等着你妈停药吧！”
电话被狠狠挂断。
苏渔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瘦弱的肩膀无声地颤抖。
陆燃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拿着那本《存在与虚无》，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他看着那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想起她偷偷递来的U盘，想起她在法庭外发来的那句太好了，想起她因为自己而鼓起勇气拒绝饭局时，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他以为自己可以独善其身，可以潇洒地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但这一刻，他发现他做不到。
他不是救世主，也没兴趣当什么英雄。
可眼睁睁看着一个努力想从泥潭里爬出来的人，因为自己的不作为或者退休，而再次被更凶狠地踩回去，那种感觉，糟透了。
更何况，环宇和星耀的那些人，他们凭什么一手遮天？
凭什么用那些肮脏的手段，决定别人的命运和梦想？
他厌倦了争斗，不代表他害怕争斗。
当晚，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开灯。
月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拿出手机，看着银行App里那串令人安心的数字。
两亿，足够他挥霍几辈子。
然后，他又点开了音乐软件，看着《逆风飞翔》下面那些滚动的、热情洋溢的评论，看着那些因为他而相信努力和真实有意义的留言。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窗外，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隔壁那个可能依旧在无声哭泣的房间。
退休？
他确实想。
但那是在解决掉眼前这些碍眼的麻烦之后，是在确保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不会被这些龌龊手段继续骚扰之后。
否则，就算他躲到天涯海角，心里也永远会梗着一根刺。
这不是什么伟大的梦想重启，更像是一种……被逼到墙角后的烦躁和清理门户的冲动。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陈静律师的号码。
“陈律师，”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异常冷静，“关于成立个人工作室，我需要更具体的方案，越快越好。”
挂掉这个电话，他犹豫了一下，翻出了那个之前被他拒绝过的独立经纪人秦雪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带着睡意却依旧警惕的女声：“喂？哪位？”
“是我，陆燃。”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秦雪的声音清醒了不少，带着一丝玩味：“陆燃？真是稀客，怎么，改变主意想通了？不过我得提醒你，现在你这摊浑水，可不好蹚。”
“我知道水浑。”
陆燃看着窗外的月色，语气没什么起伏，“所以找你，一起把水搅得更浑，或者……换一池干净的水。”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狠劲。
“毕竟，有些人挡了我退休的路了。”
电话那头的秦雪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低笑：“有意思，为了退休而奋斗？你果然是个妙人，行，明天见面聊。”
放下手机，陆燃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退休的梦想没有变，只是通往退休的路上，多了几块必须踢开的绊脚石。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石头，连同它们背后的阴影，一起彻底碾碎。
然后，他才能真正心安理得地，去享受他那梦寐以求的、无人打扰的摆烂人生。
这逻辑，没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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