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清晨，阳光透过薄雾，洒下温暖的光晖。周聿深的车依旧准时出现在济安堂门口。林晚提着她的药箱走出来，里面除了常用的针灸器具，还特意带上了根据老团长体质调配的几副温经通络的草药包。
周聿深今天穿得更随意些，一件质地柔软的灰色poLo衫，同色系的长裤，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冷峻，多了些难得的闲适。他看到林晚，目光在她提着药箱的手上停留一瞬，很自然地伸手接过：“我来。”
“谢谢。”林晚轻声道，注意到他今天心情似乎不错，眉宇间的线条都比平日柔和几分。
车子向着城郊的休干所驶去。路上，周聿深主动提起了老团长：“老爷子听说你今天要来，从昨天就开始念叨，把他那套宝贝茶具都翻出来洗了好几遍。”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和无奈，让林晚仿佛能看到一个倔强又可爱的老人形象，不由得莞尔：“老团长很可爱。”
“是个老小孩。”周聿深唇角微扬，“就是脾气倔，以前在部队里说一不二，现在身体不舒服也常常硬扛，不肯轻易麻烦人。这次能这么听你的话，坚持做养生操，连刘主任都说是个奇迹。”
这话语里的赞许，让林晚心里甜甜的。“是老人家自己毅力强。”
到达休干所，环境依旧清幽安宁。他们刚走到老团长住的小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是聿深和小林医生来了吗？快进来！”
推门进去，老团长正坐在院子的藤椅上，面前摆着那套他珍视的紫砂茶具，精神看起来确实比上次见面时健旺了不少，脸色也红润了些。刘主任也在一旁陪着。
“老团长，刘主任。”林晚和周聿深一同打招呼。
“好好好，快坐。”老团长笑容满面，目光先在周聿深脸上转了一圈，带着长辈的审视和满意，然后便热切地落在林晚身上，“小林医生，你可算来了，快给我看看，我这老胳膊老腿，按你教的法子练了这些天，有没有进步？”
那迫不及待的语气，像个等待老师检查作业的学生。林晚笑着应道：“好，您别急，我先给您把把脉。”
她在老团长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周聿深很自然地将药箱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然后和刘主任一起坐在稍远一点的椅子上，安静地看着。
林晚凝神静气，指尖轻轻搭在老团长的腕脉上。院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几声鸟鸣。周聿深的目光落在林晚专注的侧脸上，看着她微垂的眼睫，挺翘的鼻梁，和那沉静如水的气质，心头一片宁静。他喜欢看她工作时的样子，那种全心投入的专业魅力，总能轻易吸引他所有的注意力。
片刻后，林晚松开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脉象比之前确实有力了一些，沉滞之感也有所减轻。看来您最近不仅坚持练操，作息和饮食也注意了不少。”
老团长一听，立刻眉开眼笑，略带得意地看了一眼周聿深和刘主任：“听见没？小林医生都说我恢复得好！我就说嘛，那套操虽然动作慢悠悠的，但做完浑身舒坦！”
林晚也被他的情绪感染，笑道：“养生操贵在坚持，疏通经络本就是循序渐进的过程。我再给您检查一下关节活动度。”
她起身，引导老团长做了几个简单的伸展和弯曲动作，仔细观察着他的姿势和幅度，不时轻声询问：“这里感觉怎么样？有没有牵拉感？”
老团长一一配合，嘴里还念叨着：“嗯，这儿有点酸……哎，这个动作现在能做到底了，之前可不行……”
周聿深在一旁看着，眼神柔和。他看到林晚检查时，手指轻柔却稳定地扶着老团长的肘部或膝弯，引导他发力，解释时语气耐心温和，每一个细节都透着医者的仁心和专业的素养。而老爷子在她面前，也收敛了平日的火爆脾气，变得异常配合听话。
检查完毕，林晚心中有了数。“恢复情况比预期要好。经络淤堵的情况有明显改善，关节的灵活度也提升了。我这次带了些新配的草药包，晚上睡前用热水泡开后热敷在旧伤处，能帮助进一步驱寒散瘀。”她说着，从药箱里拿出那几个准备好的药包，仔细交代了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
老团长接过药包，像得了什么宝贝，连连点头：“好好好，一定照办！小林医生，你真是费心了！”
“您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林晚微笑着，又看向刘主任，“刘主任，关于后续的系统理疗方案，我已经根据老团长的恢复情况做了调整，细节部分……”
刘主任立刻接话：“林医生你的方案我看过了，非常详尽专业，我们这边完全没问题，就按你说的来。具体的执行安排，我稍后让具体负责的护士再跟你对接。”
合作事宜就在这融洽的气氛中轻松敲定。
正事谈完，老团长兴致更高，非要亲自泡茶给他们喝。他摆弄着那套紫砂茶具，动作虽因年纪有些缓慢，却依旧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劲儿。周聿深在一旁看着，偶尔在他拿取东西不太方便时，不动声色地帮一把手。
茶水沏好，茶香四溢。老团长给每人斟了一杯，然后目光在周聿深和林晚之间转了转，忽然笑眯眯地对林晚说：“小林医生，聿深这小子，平时话少脸又臭，没给你添麻烦吧？”
林晚正捧着茶杯，闻言差点呛到，脸颊瞬间飞上两抹红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聿深。只见周聿深端着茶杯，面色如常，只是眼底掠过一丝无奈，低声道：“老团长……”
“我怎么不能问了？”老团长眼睛一瞪，随即又笑开来，对林晚说，“这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别看他现在人模人样的，小时候皮得很！也就是在部队里摔打出来了，才成了现在这闷葫芦样。不过他这人啊，重情义，靠谱，就是不太会表达。小林医生你多担待。”
这近乎“托付”般的话语，让林晚的脸更红了，心跳如擂鼓。她垂下眼帘，看着杯中澄黄的茶汤，声如蚊蚋却清晰可闻：“周先生……他很好。”
老团长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满意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看向周聿深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小子可以啊”。
周聿深接收到老团长的目光，面上依旧沉稳，耳根却几不可察地泛起一丝微红。他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茶要凉了。”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温馨和亲昵。刘主任在一旁看着，脸上也带着了然的笑意。
又坐了一会儿，喝了会儿茶，周聿深见时间不早，便起身告辞。老团长这次没有多留，只是坚持把他们送到院门口，拉着林晚的手再三叮嘱：“小林医生，有空常来啊！下次来，我让食堂给你做拿手菜！”
“好，一定来。您也要记得按时用药，坚持锻炼。”林晚温声应着。
回程的路上，车厢内异常安静。林晚还沉浸在老团长那番直白的话语带来的羞涩和悸动中，脸颊的热度迟迟未退。她能感觉到，身旁的周聿深似乎也有些不同寻常的沉默。
直到车子驶入市区，等一个漫长的红灯时，周聿深才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些许：“老团长……年纪大了，说话比较直接，你别介意。”
林晚侧头看他，看到他专注地看着前方，侧脸线条绷得有些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也微微用力。她忽然意识到，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男人，在面对这种涉及私人情感的话题时，竟也会流露出这般近乎“无措”的紧张。
心底那点羞涩忽然就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柔软的、想要靠近他的冲动。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柔和：“不会。老团长……很关心您。”
周聿深沉默了片刻，绿灯亮了，他缓缓启动车子，才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他年轻时受过很多苦，身上旧伤无数，阴雨天尤其难熬。看到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我很……感谢你。”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有些缓慢，却格外郑重。
这不是他第一次道谢，但这一次，林晚清晰地感受到了这话语里蕴含的、超越普通医患关系的深厚情谊。他是在为对他而言如同亲人般的老团长向她道谢。
“能帮到老人家，我也很开心。”林晚真诚地说。
车子快到济安堂时，周聿深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是刘主任发来的信息，确认了一下合作执行的几个时间节点。他简单回复后，像是无意间提起：“下周三开始，休干所那边的理疗项目就正式启动了。刘主任那边安排了固定的医护人员，但初期可能需要你多去几次指导。”
“这是应该的，我安排好时间。”林晚点头。
“嗯。”周聿深应了一声，目光依旧看着前方，语气自然地说道，“到时候，我顺路接你。”
又是“顺路”。林晚的心轻轻一颤，这次却没有丝毫犹豫，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一抹柔和的弧度，轻声应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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