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煤山的落叶，在红星蜂窝煤厂的种养基地里打着旋儿。周大生刚送走西城供销社的运货车，就被赵铁柱拽到了牲畜棚的废料区。
“周处长，你瞅瞅这东西，都快堆成山了。”赵铁柱指着墙角那一堆堆晾晒的牛皮羊皮，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杀猪宰羊下来的皮子，除了偶尔给职工做个护膝手套，剩下的都搁这儿落灰，扔了可惜，留着又占地方。”
周大生蹲下身，伸手摩挲着一张鞣制好的羊皮。皮毛厚实柔软，手感极佳，若是做成羊毛大衣，定是抢手的好货；旁边的牛皮更是质地坚韧，稍加打磨就是上乘的制鞋原料。他心里咯噔一下，重生前的记忆瞬间翻涌上来——这个年代，国内的皮革加工和羊毛纺织技术落后，优质的皮料大多被当成废料处理，而香港那边的皮具厂、纺织厂，却正愁着原材料短缺。
“铁子，你说的对，扔了确实可惜。”周大生站起身，眼神里闪过一丝精光，“这些东西，可都是宝贝。”
当天晚上，周大生就钻进了办公室，翻出了压在箱底的电报本。他想起了远走香港的娄振华——，娄振华的女儿已经是他的人，问问他在香港一年多了有没有路子。如今自己手里有源源不断的皮料和羊毛，正好可以借着这个由头，搭上娄振华的线。
电报的措辞简洁又恳切，既说明了基地里皮料羊毛积压的现状，又提出了合作办厂的构想，末尾还特意强调，此举既能解决内地原料浪费的问题，又能为香港的工厂提供稳定货源。发完电报的那一刻，周大生心里还有些忐忑，毕竟两人素未谋面，仅凭一封电报，怕是难以打动对方。
没想到，三天后，电报就回了。电文很短，却让周大生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原料可谈，无息贷你皮鞋皮具生产线、羊毛纺织流水线，盼速定合作细则。——娄振华
握着电报的手微微颤抖，周大生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知道，娄振华这是看中了内地的市场和原材料，而自己，恰恰能给他搭起这座桥。
这个消息，被周大生郑重地带上了厂部的会议桌。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李厂长、王书记和一众科室主任正襟危坐。当周大生把电报拍在桌上，说出娄振华愿意无息贷款两条生产线的消息时，整个会议室瞬间炸开了锅。
“无息贷款？这天上真能掉馅饼？”副厂长老李率先发问，语气里满是不敢置信，“香港那边的机器，可是金贵得很，一条生产线少说也得几十万，娄振华能这么大方？”
“李厂长，这不是馅饼，是双赢。”周大生指着桌上的计划书，条理清晰地分析道，“咱们出皮料、羊毛和场地，娄振华出机器和技术，生产出来的皮鞋、羊毛衫，一部分供应内地市场，一部分销往香港。这样一来，咱们的废料变成了钱，还能解决几百号人的就业问题，娄振华也能拿到稳定的原材料，何乐而不为？”
王书记捻着胡茬，眉头渐渐舒展：“大生说的有道理。现在国家正鼓励搞活经济，引进外资设备，这事儿要是办成了，不仅是咱们厂的大事，更是县里乃至市里的亮点工程。”
“可是，建厂房的钱从哪儿来？生产线来了，工人怎么培训？”有人提出了新的顾虑。
“厂房的钱，咱们可以用基地的利润先垫一部分，不够的话，我去县里申请扶持资金。”周大生胸有成竹，“至于工人，基地里的三百多名女同志，有的是文化人，有的心灵手巧，只要请香港的师傅过来指导，不出三个月，就能上手操作。”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声音铿锵有力：“各位，这是咱们厂转型升级的绝佳机会！光靠种养基地，咱们顶多解决温饱，可要是把皮具厂和纺织厂建起来，咱们就能真正实现产供销一条龙，把红星厂的名号，打出去！”
这话像是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众人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是啊，谁不想让厂子越办越好？谁不想让职工们的日子过得更红火？
“我同意！”李厂长第一个拍板，大手一挥，“这事儿，我支持！”
“我也同意！”王书记紧随其后，“建厂的手续，我去跑！”
“同意！”“同意！”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响起，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和期待。周大生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忍不住上扬。他知道，随着这两条生产线的落地，红星厂的未来，必将翻开崭新的一页。
散会的时候，夕阳正透过窗户，洒在会议桌上的电报和计划书上，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周大生走到窗边，望着煤山脚下那片生机勃勃的基地，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皮具厂和纺织厂的厂址选在哪里，工人该如何分组培训，产品该如何定价销售……
晚风拂过，带来了基地里蔬菜的清香和牲畜的叫声，周大生的眼神愈发坚定。他手里握着的，不仅是一封电报，更是红星厂腾飞的希望。而这条变废为宝、引资兴业的路，他定会一步一个脚印，走得稳稳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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