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石室外的广场，血流成河。
战斗胜利的喘息声刚落，广场上便只剩下一片寂静。
拾荒者们默默地收拾着同伴的残骸。
他们没有哭，在这片废土上，死亡是常事。
但这片沉默，比任何哭声都让人难受。
他们用粗麻布，将那些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尸骨，小心地包裹起来。
三百多条人命，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变成了一堆冷肉。
赤瞳靠着石室墙壁，脸色发白。
神魂的消耗让她站都站不稳，她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不是滋味。
是她下令巷战，也是她，害死了这么多人。
“孩子，这不是你的错。”
林远长老走了过来，他身上的长袍已经破损，气息也有些乱，但眼神很清醒。
“如果不是你，现在就是主上被杀，城破人亡的下场。他们……是英雄。”
另外两名长老也点点头，他们看向那些沉默的拾荒者，眼里满是敬意。
他们从没想过，这群他们眼中的凡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勇气，用命去守护他们心中的神。
这是他们这些习惯了权衡利弊的皇者，所无法理解的信仰。
但他们都不知道。
这场用三百条人命换来的胜利，在敌人看来，只是一次情报侦察。
…… “混沌壁垒”外，噬星者旗舰内。
钢骨看着眼前的光幕，上面代表“幽影小队”的二十个蓝色光点，瞬间全部变灰。
全灭了。
他身后的一众头目连大气都不敢喘。
“幽影小队”是新王手里的王牌，就这么没了，新王恐怕要发火。
但钢骨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只是伸出手指，在光幕上点了一下，调出了“幽影小队”信号中断前传回的最后一段战斗数据。
那是一段很短的、充满能量波动的混乱影像。
但足够了。
钢骨的电子眼闪着数据流，将影像一帧帧分解，高速分析。
“三个皇者境。”
“抵抗意志，狂热级。”
“战术水平很低，但牺牲意愿，无上限。”
他的声音很平，像在念一份和自己无关的报告。
最后，他反复播放画面，得出了想要的结论。
钢骨抬起头，金属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很好。”
他轻声说。
“‘幽影小队’，完成了他们的任务。”
身后的头目们互相看看，不明白王的思路。
“王……他们……全灭了……”一个胆子大点的头目小声提醒。
“全灭，就是他们的价值。”
钢骨的声音依旧冰冷，他转过身，猩红的电子眼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他们的牺牲，替我们确认了三件事。”
“第一，城里确实有皇者级的战力，这能解释铁谕为什么会死。”
“第二，城里的守卫是一群疯子，常规的进攻代价会很大。”
他说到这，顿了顿，冷笑起来。
“最重要的是第三件事……那个创造了‘混沌壁垒’的目标，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手。”
这话一出，所有头目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
“王的意思是……那个目标现在很虚弱，根本打不了？！”
“对。”
钢骨缓缓点头，“一个能造出这种法则壁垒的人，如果他能出手，根本轮不到那些杂兵用命去填。所以，我们的‘斩首’计划方向是对的，只是需要换一种更有效率的方式。”
他冰冷的分析，让在场的所有噬星者都心生寒意。
在他们的前任首领铁谕眼中，敌人是需要用蛮力撕碎的猎物。
而在新王钢骨的眼中，敌人只是一个需要用最优解去破解的谜题。
“王，那我们接下来……”
“不急。”
钢骨走下王座，半机械的身体发出轻微的齿轮声。
“铁谕的失败，在于他只懂得用噬星者的方式思考。而我，不同。”
他的目光落向角落里一个亲信，那人同样全身机械改造，但气质和别的噬星者不一样。
那人立刻上前一步，低声说：
“王的故乡有句古话，叫‘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钢骨的电子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他并非纯正的噬星者。
被噬星者征服前，他来自一个擅长智谋和机械改造的“技师”种族。
他们信奉“最优解”，认为情感是累赘，牺牲是可以计算的成本。
他看着远处散发着混沌气息的壁垒，冷冷地开口。
“那些守卫的优势，是他们的‘信仰’和‘情感’。他们愿意为守护他们的‘神’去死。”
“那么，我们就把他们最骄傲的东西，变成最致命的毒药。”
他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头目们下令。
“传我命令。”
“把我们之前抓的，那些被‘信息瘟疫’格式化了的拾荒者俘虏，全部带上来。”
“在‘混沌壁垒’外面，给我建一座‘改造工厂’。”
“我要让城墙里的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看到，他们的同胞，是怎么在我们手里，变成一件件更优秀的‘艺术品’的。”
…… 战斗已经结束了半个时辰。
寂静之城的城墙上，刚喘过一口气的拾荒者们，被城外突然亮起的几百盏探照灯晃得睁不开眼。
“那是什么？！”
“敌人又来了？”
恐慌再次蔓延。
但这一次，敌人没有进攻。
在几百盏探照灯的照射下，城墙外的空地变成了一个亮如白昼的舞台。
数万名眼神空洞的拾荒者俘虏，被噬星者像拖牲口一样，拖到了壁垒前面。
这些，都是之前被【格式塔】的“鸣唱”冲刷，失去自我意识的拾荒者。
城墙上的守卫们看清那些俘虏的脸时，都愣住了。
“是阿山家的婆娘！”
“还有狗蛋！他才十五岁啊！”
“他们要做什么？！”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钢骨的投影再次出现在半空中。
他冰冷的声音通过扩音法宝，清晰地传进城里每个人的耳朵。
“城里的蝼蚁们，给你们介绍一下，我族最新的‘废物利用’技术。”
话音刚落。
几十个拿着电锯、钻头、机械臂的噬星者“改造师”，狞笑着走向那些毫无反抗能力的俘虏。
下一刻。
一场活体改造，就在所有拾荒者的眼前血淋淋地上演了。
惨叫声被扩音法宝放大了百倍，狠狠地冲击着城墙上每个人的神经。
血肉被切开，骨头被敲碎，滚烫的金属直接焊在血肉模糊的身体上。
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们眼前，被改造成了造型扭曲、痛苦哀嚎的半机械怪物。
这是一场针对人心的阳谋。
“不——！！！”
“畜生！你们这群畜生！”
城墙上，一个拾荒者战士眼看着自己的妻子被活活锯断双腿，换上一对金属刀足，他发出一声咆哮，眼睛瞬间血红，疯了一样就要往城下冲。
“杀了他们！跟他们拼了！”
“打开壁垒！让我们出去！！”
刚刚用三百条人命换来的理智，在钢骨这残忍的攻心计下，瞬间粉碎。
无数的拾荒者战士双眼通红，拔出武器，疯狂地冲向控制壁垒的机关，要求出城决一死战。
对他们来说，躲在安全的壁垒后面，眼睁睁看着亲人同胞被这么虐杀，比死还难受！
“都给我冷静！这是敌人的阴谋！”
老铁锤声嘶力竭地咆哮，想拦住那些失去理智的族人，但他苍老的身影，很快就被愤怒的人潮淹没了。
第二道防线，就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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