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狠狠砸在朱红殿门上,发出“砰砰”的声响,像是在为殿内的死寂敲着丧钟。叶清柔正弯腰去捡地上的白玉酒杯碎片,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瓷片,殿门就突然被人从外狠狠撞开——厚重的木门撞在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惊得她手中的碎片“哗啦”散了一地。
逆光中,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那是件绣着十二章纹的龙袍,金线在昏暗中泛着冷冽的光泽,腰间系着镶嵌了东珠的玉带,每走一步,玉带扣上的玉佩就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却衬得周遭的空气更加凝滞。来人正是刚从朝堂赶来的赵墨尘,只是此刻他脸上没有半分新帝登基的威仪,发髻散乱,龙袍下摆沾着泥土与雪水,甚至还溅上了几滴暗红色的血迹,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连仪容都顾不上整理。
“你怎么来了?”叶清柔下意识地站起身,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快速扫了一眼床榻上的叶灵兮,见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才稍稍松了口气,又立刻换上委屈的神情,“殿下,臣妾只是想来送姐姐最后一程,可姐姐她……”
赵墨尘根本没听她说话,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般,死死钉在床榻上的人影上。他几步跨到床前,看清叶灵兮的模样时,身体猛地一僵——她身上的妃嫔朝服早已被血污与尘土染得看不出原色,小腿上的鞭伤狰狞地暴露在外,脚踝处的铁链还紧紧锁着,勒出的红痕深深陷进皮肉里。最让他心头发颤的是,她的嘴角还沾着黑色的血迹,那双往日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却紧闭着,再也没有了半分光彩。
“灵兮!”赵墨尘嘶哑地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猛地蹲下身,伸手去探叶灵兮的鼻息,指尖触到的只有一片冰凉,连一丝微弱的气流都感受不到。可他不肯信,又颤抖着去摸她的脉搏,腕间的皮肤冷得像冰,原本该跳动的脉搏,此刻却沉寂得如同死海。
“毒酒呢?”赵墨尘猛地转头看向叶清柔,眼神里满是骇人的猩红,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叶清柔被他的眼神吓得后退一步,手指着地上的水渍,声音发颤:“殿、殿下,那杯‘牵机引’……已经洒了……”
“洒了?”赵墨尘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琥珀色酒渍,又落在叶灵兮嘴角的黑血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突然想起什么,疯了似的在殿内翻找,最终在矮几的角落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药碗,碗底还残留着少许黑色的药汁,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是这个……是这个对不对?”赵墨尘抓起药碗,猛地摔在地上。瓷碗“哐当”一声碎裂,黑色的药汁溅在龙袍上,留下一片片丑陋的污渍。他转过头,死死盯着叶清柔,一字一句地问道:“是谁让你给她灌这个的?是你,还是……”
他没有说下去,可话里的质问却像冰锥般刺向叶清柔。叶清柔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说道:“殿下,不是臣妾!是、是太后说姐姐罪孽深重,不能留她在世上祸乱朝纲,让臣妾……让臣妾送她走的!臣妾也是被逼的啊!”
她一边哭,一边偷偷观察赵墨尘的神色,见他脸色铁青,却没有立刻发作,又接着说道:“臣妾知道殿下心里有姐姐,可太后的懿旨,臣妾不敢违抗啊!再说,姐姐她……她已经死了,殿下您就别再为她伤神了,您现在是大靖的皇帝,还有整个天下要管呢!”
“闭嘴!”赵墨尘猛地喝断她的话,声音里满是滔天的怒火,“谁让你提这些的?灵兮要是出事,朕这个皇帝,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他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叶清柔,转身回到床榻边,小心翼翼地将叶灵兮从床榻上抱了起来。她的身体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可赵墨尘却觉得怀里抱着的是千斤重担,每走一步都无比沉重。他低头看着怀中人苍白的脸庞,想起从前的种种——她第一次穿着嫡女的华服,笑着对他说“墨尘哥哥,我以后要做你的王妃”;她为了帮他拉拢朝臣,熬夜学着做他喜欢的桃花酥,却不小心烫到了手指;她在他被太子陷害时,毫不犹豫地拿出叶家的积蓄,帮他打通关节,还对他说“墨尘,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
那些画面像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里闪过,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如今,那个总是笑着对他说“我相信你”的女子,却因为他的野心、他的猜忌、他的绝情,死在了这冰冷的冷宫里,连一句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灵兮,对不起……对不起……”赵墨尘抱着她,声音里满是绝望的哭腔,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叶灵兮的脸上,又顺着她的脸颊滑进衣领里,像是在为她无声地哭泣。他一遍遍地道歉,可怀里的人却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就在这时,赵墨尘突然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一下。他猛地停下哭泣,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叶灵兮的脸。只见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牵动着她的神经。紧接着,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发出一丝微弱的气息。
“灵兮!你没死!你还活着!”赵墨尘又惊又喜,连忙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声音里满是急切,“你等着,朕这就传太医!太医一定能治好你的!你别害怕,朕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抱着叶灵兮就要往外走,可刚走了两步,怀里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柔,也没有了之前的恨意,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平静,像是一潭没有波澜的湖水。她的目光缓缓落在赵墨尘的脸上,又扫过他身上的龙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笑容。
“龙袍……真好看啊……”叶灵兮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像是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里。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想要去触碰赵墨尘胸前的龙纹,可刚抬到一半,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灵兮,你别说话,保存体力!太医马上就来了!”赵墨尘连忙说道,眼眶又一次湿润了。他知道,她能醒过来,已经是奇迹了,他不能再让她消耗体力。
可叶灵兮却摇了摇头,眼神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她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赵墨尘……我叶家满门……是不是……都死了?”
赵墨尘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他知道,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也不敢回答。
见他不说话,叶灵兮就已经明白了。她轻轻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悲凉与绝望,牵动了嘴角的伤口,又咳出一口黑色的血。那血溅在赵墨尘的龙袍上,像是一朵盛开的黑色曼陀罗,丑陋而刺眼。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叶灵兮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我为了你……放弃了我的家人……放弃了我的尊严……我以为……我以为你会不一样……可到头来……我还是错了……”
“灵兮,不是这样的!你听朕解释!”赵墨尘急得满头大汗,想要解释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辩解。叶家的覆灭,他确实脱不了干系;对她的绝情,也是他亲手造成的。所有的解释,在她的质问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叶灵兮没有听他解释,只是继续说道:“我不恨你……我只是……好后悔……后悔认识你……后悔爱上你……后悔……为了你……付出了这么多……”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神也开始变得涣散。赵墨尘抱着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紧紧抱着她,一遍遍地说道:“灵兮,你别走!朕知道错了!朕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朕会给你最好的一切!你别走,好不好?”
叶灵兮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他脸上,眼神里突然闪过一丝浓烈的决绝。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着赵墨尘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赵墨尘……若有来生……我再也不要……遇见你了……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说完这句话,她的头轻轻歪向一边,眼睛彻底闭上了,嘴角还残留着那抹带着决绝的笑容。她的身体彻底失去了力气,软软地靠在赵墨尘的怀里,再也没有了半分气息。
“灵兮?灵兮!”赵墨尘抱着她,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可怀里的人却再也没有了任何回应。他伸出手,颤抖着去探她的鼻息,指尖触到的只有一片冰冷。这一次,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他的灵兮,真的走了,永远地离开了他。
“啊——!”赵墨尘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声音里满是绝望与悔恨,震得殿内的烛火都剧烈地摇晃起来。他抱着叶灵兮的尸体,缓缓跪倒在地,龙袍拖在地上,沾满了尘土与血迹。他一遍遍地喊着她的名字,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滴在她的脸上,又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像是在为她无声地哀悼。
跪在地上的叶清柔看着眼前的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可很快又被恐惧取代。她知道,赵墨尘现在的样子,是真的伤心到了极点。如果他知道叶家的覆灭、叶灵兮的死,都与她有关,她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殿下,节哀……”叶清柔小心翼翼地开口,想要安慰他,却被赵墨尘猛地打断。
“滚!”赵墨尘的声音里满是滔天的怒火,像是一头失控的野兽,“谁让你在这里的?滚出去!”
叶清柔被他的吼声吓得浑身一颤,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跑出了殿外。殿门被她轻轻带上,将赵墨尘的嘶吼声与殿内的死寂隔绝开来。
赵墨尘抱着叶灵兮的尸体,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久久没有动弹。殿外的寒风依旧呼啸,雪粒砸在殿门上,发出“砰砰”的声响,像是在为他的悔恨敲着丧钟。他低头看着怀中人苍白的脸庞,想起她最后说的那句“生生世世,不复相见”,心脏像是被无数把刀同时切割着,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知道,他这一辈子,都将活在对她的悔恨之中。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江山,却永远失去了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子。他穿着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袍,却觉得自己像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虫。
“灵兮,对不起……”赵墨尘抱着她,声音里满是绝望的哭腔,“若有来生,朕一定护你周全,再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你一定要等朕,好不好?”
可他的道歉,他的承诺,再也不会有人回应了。殿内的烛火渐渐熄灭,只剩下一片黑暗。赵墨尘抱着叶灵兮的尸体,在冰冷的黑暗中,像是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久久没有动弹。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他怀中,叶灵兮的指尖,竟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的承诺,又像是在拒绝他的来生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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