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柱那声带着哭腔的“通了？！”，像是一块大石头落了地，重重砸在道观前寂静的空地上，也砸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林玄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憋了半天的浊气，感觉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凉飕飕地贴在皮肤上。他手指还有些发软，捏着那根带着一丝温热和微弱灵力残留的银针，心里一阵后怕，随即又被巨大的成就感淹没。成了！居然真的成了！沈墨那老家伙的“歪理邪说”，加上他自己瞎琢磨的“杠杆原理”，居然真把一条快堵死的“人命管道”给撬开了！
他赶紧把银针拔了出来，针尖带出一缕极淡的、带着腥气的浊气。王铁柱腹部的鼓胀肉眼可见地消了下去，虽然脸色依旧苍白虚弱，但那种濒死的痛苦神色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难以置信的喜悦。
“感觉怎么样？”林玄擦了把额头的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好……好多了！”王铁柱挣扎着想坐起来，声音虽然虚弱，却充满了激动，“那股要命的胀痛……没了！真的没了！仙师！您真是神医啊！”他说着，眼眶一红，又要往下跪。
“哎哎，别跪别跪！”林玄赶紧拦住他，“刚通开，别乱动，好好缓缓劲儿！”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又去感知了一下王铁柱体内的情况。淤塞的主干道确实通了，压力骤减，但那些灵力毕竟混乱了太久，像一群没头苍蝇，在经脉里瞎窜，运行得极其别扭和低效。而且，他能感觉到，王铁柱的体质似乎有点……虚浮？根基非常不扎实。
林玄皱了皱眉。这“莽牛劲”一听就是刚猛路子，适合气血旺盛的壮汉，王铁柱一个打铁学徒，虽然有点力气，但长期劳累，营养估计也跟不上，体内精气并不充盈，强练这种功法，不出问题才怪。这次是运气好，把淤塞撬开了，可要是还按原来的法子练，难保下次不在别的地方再堵上。
治标还得治本啊。林玄摸着下巴，职业病（或者说，理工男的思维习惯）又犯了。他瞅着王铁柱，忽然问道：“王兄弟，你平时打铁，是怎么用力的？”
王铁柱被问得一愣，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回答：“啊？打铁？就……腰腿使劲，借着锤子落下的势头砸呗，讲究个连贯，不能硬憋着一口气砸。”
“借势？连贯？”林玄眼睛一亮！这跟他想的不谋而合啊！他之前就觉得那“莽牛劲”的运功路线有点问题，太强调一瞬间的爆发力，就像把全身的气力猛地压缩再炸开，对于王铁柱这种底子薄的人来说，控制不好就容易“炸膛”！
“你运转那‘莽牛劲’的时候，是不是感觉要把全身的力气都憋到一点，然后猛地冲出去？”林玄追问。
“对对对！仙师您怎么知道？”王铁柱连连点头，“就是那样！可难受了，每次都感觉胸口闷得慌，好像气不够用似的。”
果然！林玄心里有数了。这功法设计就有问题！或者说，不适合王铁柱的具体情况！
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结合刚才探查时感受到的经脉走向，以及王铁柱打铁时“借势连贯”的发力特点，一个大胆的“优化方案”冒了出来。
“王兄弟，你听我说，”林玄蹲下身，捡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你原来那个功法，灵力走的路线，大概是这样的……”他画了一条笔直冲向前的粗线，然后在尽头画了个爆炸的符号，“讲究一鼓作气，猛冲猛打，对吧？”
王铁柱凑过去看，似懂非懂地点头。
“但你看啊，”林玄在原来那条直线旁边，画了一条稍微弯曲、带点波浪起伏的线，“如果我们把路线稍微改一下，别那么直愣愣地往前冲。让它顺着你打铁时那种‘借势’的感觉走，起手的时候别用全力，先蓄点势，像抡锤子一样，有个起落，力量在运行过程中有个小幅度的、连续的起伏，不是一次性爆发，而是像波浪一样，一浪接一浪地推送出去……”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波浪线上比划着：“这样，对经脉的瞬间冲击力就小多了，更符合你自身的发力习惯，也更容易控制！你觉得呢？”
王铁柱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那几条歪歪扭扭的线，他虽然不懂高深道理，但林玄用他熟悉的“打铁”来比喻，他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是啊！打铁要是硬憋着一口气砸，几下就累瘫了，就得借着劲儿连贯着来！他尝试着按照林玄说的那种“波浪式”的感觉，小心翼翼地引导体内还有些散乱的灵力……
奇迹发生了！
原本滞涩、别扭的灵力流动，在改变了运行节奏和细微路线后，竟然变得顺畅了许多！就像原本卡满石子的溪流，被疏通了河道，水流虽然还不大，却终于能欢快地向前奔涌了！而且，那种胸口发闷、气不够用的感觉也减轻了！
“咦？真的……真的顺溜多了！”王铁柱脸上露出了惊喜交加的神色，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他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不少，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蔓延开来！
一直静立旁观的姜璃，清冷的眸子里，再次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
她看着林玄用最粗浅的图画和打铁的比喻，就精准地指出了王铁柱功法与自身体质、习惯不匹配的核心问题，并且提出了一个看似简单、却直指要害的改良方案！
这……这完全颠覆了她对“功法传授”的认知！
在她所受的教育里，功法乃前辈高人所创，严谨、玄奥，一字一句皆有深意，弟子须严格按照传承修炼，不得擅自更改。何曾见过如此…… “因材施教”、“量身定制”的做法？竟然根据一个人的职业习惯和身体特点来微调功法运行？
这思路，太过于离经叛道！却又……该死的有效！
她看着王铁柱那明显变得顺畅平和的气息，内心受到的冲击，比刚才看到林玄用银针“泄洪”时还要强烈。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取巧”了，这简直是在挑战某种根深蒂固的规则！
林玄没注意到姜璃复杂的心理活动，他见王铁柱气息平稳下来，效果不错，便拍了拍手上的土，笑道：“成了！以后你就按这个感觉练，别贪快，慢慢来，稳扎稳打。记住，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王铁柱激动得热泪盈眶，“噗通”一声又跪下了，这次林玄没拦住。
“仙师！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王铁柱这条命是您救的！这恩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我给您磕头了！”说着就要磕下去。
“别别别！快起来！”林玄赶紧把他拽起来，被他这实诚劲儿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道：“磕头就免了。你要是真想谢我……”
他眼珠一转，脸上露出一个有点狡黠的笑容：
“帮我们‘天工阁’宣传宣传就行！就跟镇上的人说，黑风林破道观这儿，有几个……呃，路子比较野，但可能……大概……也许……能解决点疑难杂症的……热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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