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像长了翅膀,半日传遍全营。
训练间隙、饭堂内外,士兵们都在交头接耳,更多人回味着那天校场上,少年与百夫长的较量,那一战虽败,却打出了一条通天之路。
调令送到徐阳手中时,他脸上看不到丝毫喜悦:“遵命。”
李刚为他高兴又担忧:“徐阳,亲卫营那里规矩更大,高手更多...”
“不用担心我,”徐阳打断他,默默收拾少得可怜的行李,“只是以后剩下你一个人,一切小心。”
李刚作揖送别:“我会注意,有空回来看看兄弟!”
“嗯。”徐阳动作稳定,眼神深邃。
“新的环境,更高的平台,更严峻的挑战。我必须抓住机会,变得更强!”
临行前夕,小女孩来了。她远远站着,不敢向前。看着徐阳收拾行囊,那张侧脸冷硬如石,眉角疤痕更显陌生。她模糊明白了,那个曾默默接过馍馍的大哥哥,再也不会对她露出温和。这个认知沉甸甸压在心口,眼睛发酸,只能攥紧衣角呆呆望着。
徐阳感觉到那道视线,但没有回头。背起行囊,握紧铁剑,迈步向外。经过老槐树时,脚步几不可察一顿。
树根旁,放着小小的粗布护身符,歪歪扭扭,下面压着块捏变形的饴糖,大概是她能拿出的,最珍贵“道歉”和“祝福”。
徐阳目光在那停留一瞬,冰冷眼底似有极细微波动,但很快恢复死寂。他没有弯腰去捡。
一阵风吹过,卷起尘土,将粗糙护身符和廉价饴糖轻轻覆盖。
他最终没有回头,一步一步,走向将军府,走向未知前路。
徐阳站在巍峨将军府门前,深吸一口气,挺直单薄脊梁,迈过高高门槛。
新舞台,已然拉开帷幕。
将军府等级森严,区域隔绝,他初来乍到的新兵,根本没有打探寻找可能。那点微弱暖意,很快被冰冷现实封存心底。
他被编入亲卫预备营。说是亲卫,实则多干杂役巡哨之责,距离威震北境的岳震山将军遥不可及。
日子变成单调循环:操练、执勤、吃饭、歇息。与其他很快找到消遣方式——赌博吹嘘或偷懒打盹——的同僚不同,徐阳世界里只剩剑。
清晨天色未明,他已在校场一角挥汗如雨,木剑破风之声是唯一晨曲。正午饭后片刻歇息,众人瘫坐闲聊时,他仍在角落默默比划招式,体会发力技巧。
黄昏结束一日差事,别人呼朋引伴时,他依旧留在校场,对着木桩空气,直至星光洒落。甚至陪同府中管事外出公干,等待间隙,他也会以指代剑,心中揣摩剑路。
剑成了他唯一不离不弃伙伴,对抗陌生冰冷环境的唯一武器,也是心中无法言说,却越烧越旺渴望的寄托。
近乎自虐般的苦修,让他在预备营中得了一名号——“剑痴”。这称呼背后,有几分轻视不解,或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敬畏。
无人理解这沉默寡言少年为何如此拼命。
他不知自己痴迷剑的模样,早已通过暗中注视的眼睛,汇报到将军府书房。
镇北将军岳震山,北燕擎天巨柱,听闻报告起初不在意,只是有些特别少年罢了。但持续回报渐渐勾起一丝好奇:“这纷扰乱世,如此心无旁骛只专注剑的年轻人,倒是少见。”
某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的傍晚,岳震山心血来潮,未着戎装,只穿寻常青袍,信步走到偏僻校场。
他远远看见那少年。
十四岁徐阳,身形比初入府时挺拔些许,依旧略显单薄。
正练习最基础劈砍动作,一遍又一遍,动作标准近乎刻板,额上汗水滴落砸出小小湿痕。眼神专注明亮,仿佛整个世界只剩手中剑和前方目标。那是近乎纯粹对“剑”本身的执着。
岳震山静静望着那身影。“我持冰魄剑纵横北境数十载,什么样剑客不曾见过……”他心中默念,“可这少年不一样。”
“剑招笨拙滞涩,可每一剑都带着不肯回头执拗。”他看得分明,“小子剑锋划过轨迹里,藏着晶莹剔透剑心,不染尘埃,只为求道。这般纯粹,在我漫长岁月里,已是久违风景。”
暮色渐浓,柔和余晖洒满院落。他心底泛起涟漪:“是暮光太过温柔,还是少年固执身姿触动了我?方才那一丝波动,唉!莫非天意?”
惜才之意悄然涌起。“如此璞玉,若得雕琢,他日必成大器。也罢!”他缓步上前。
徐阳察觉有人靠近,停下动作警惕望来。看到气度不凡的青袍中年人,虽不识对方面貌,却能感受到不怒自威气势,连忙持剑行礼。
“小子,你这般练法,练的是何剑法?”岳震山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严。
徐阳老实回答:“回大人,是军中基础剑术。”
“仅此而已?”
“小子只会这个。”
岳震山微微一笑,忽道:“那你可看好了,我只做一遍。”话音未落,他甚至未取真剑,只是以手作剑随意一划。
刹那间凛冽寒意凭空而生,空气中仿佛凝结细微冰晶,冰冷彻骨意蕴随手指轨迹流淌开来,虽无杀气却让徐阳如坠冰窟,又感到极致锋锐美感。
“剑法还可以这样使用?”徐阳瞳孔骤缩,从未见过如此神奇强大“剑法”!
“此剑法,名为‘冰魄’。”岳震山看着徐阳震惊表情淡淡道:“想学吗?”
徐阳心脏狂跳,几乎本能重重点头:“想!”
“那便每日此时,在此等我。”岳震山未透露身份,未多问徐阳来历,仿佛只是兴之所至一次随意传授。
从这天起,徐阳枯燥练剑生活中注入全新冰冷强大力量。
岳震山并未亲自来太久,往往只点拨关键要领,留下修炼法门和严苛要求便飘然离去。
但对徐阳而言,已是天大机缘。他更加废寝忘食投入修炼,不仅练基础剑术,更将全部心神沉浸新得《冰魄剑法》中。
他不知传授剑法的是谁,但他知道这或许是他改变命运的真正开始。
剑依旧是他唯一朋友,但现在这朋友变得更强更冷。
将军府深处,岳震山偶尔听着汇报,嘴角会露一丝难以察觉笑意,期待这“剑痴”少年能带来怎样惊喜。
自那夜《凝寒诀》入门体内诞生第一缕冰魄寒息后,徐阳修炼进入近乎癫狂状态。校场宿舍甚至无人注意角落,都成了他与剑与寒息与内心对话密室。
寒风渐起秋日,他一次次引导微弱寒息冲刷经脉。
“冷…这不是外界风寒,是发自骨髓源于丹田的冷。”他内心低语,感受寒气流淌带来细微刺痛与强化感,“《凝寒诀》说需意守丹田感冻土深寒…但我总觉得真正源头更深更遥远…”
碎片寂然无声,但每当他运行心法遇到滞涩时,那股清凉明晰之感,总会适时出现,如同最耐心导师无声矫正偏差,将最精妙路径直接“映照”心间。
他进步快得令人咋舌。北境严冬降临呵气成冰,这对修炼冰魄剑法的徐阳却是最好环境。他在冰天雪地中练剑,剑气与飞雪共舞。
“剑动寒随。”他凝视剑尖带起白色霜痕,内心无比专注,“不是我在挥剑引动寒气,而是寒气本就存在于天地间,我只是一座桥一个引子,或者说我与这寒意本就是一体的?”
他感到手中剑不再是死物,而是延伸出去肢体,寒息流淌其中如臂指使。
那枚碎片在胸口微微发热,并非温暖而是奇异“共鸣”,仿佛与天地间严寒法则,建立某种联系。
他挥出剑气愈发凝实,寒意愈发刺骨,校场木桩上,常留下深可见骨冰棱剑痕。
岳震山派来暗中观察的人汇报语气,从惊讶变成骇然。
岁月如梭,冰雪消融万物复苏,但徐阳周身寒意不减反增。
夜色如墨寒风凛冽。徐阳立于小院中央,单薄衣衫早被汗水浸透,又在极寒功法下凝结成冰,覆在清瘦脊背上。
过去一年无数个这样夜晚,他都在这里度过。
旁人只惊羡他一年之功堪比他人三载,却不知背后是何等艰辛。
从最初引寒气入体时,那仿佛经脉寸寸断裂,血液瞬间冰封的极致痛苦,到后来日夜不休运转《凝寒诀》,忍受常人难以想象孤寂煎熬。
他手掌早布满新旧交替冻疮裂口,虎口处与剑柄反复摩擦,留下厚茧在月光下泛青白色泽。
但!他从未有一刻懈怠。
刺骨寒意再次席卷全身,经脉仿佛要被冻结撕裂。就在意志即将被痛苦淹没边缘,一个画面清晰浮现脑海,那个飘雪午后,身份尊贵老人,驻足雪中平静注视他。
“那老人本不必停留。”少年心中默念。那部价值连城《凝寒诀》,那份在卑微时刻给予,如同严父般期许认可,这知遇之恩早化作最深烙印。
“不可辜负。”四字骤然,变得无比沉重,压过所有痛苦退缩。
“他给了我这条路我便要走到头。”
“恩情未报我岂能倒下?”
此刻体内《凝寒诀》,已运转到极致磅礴,冰魄寒息如驯服冰河,在经脉中奔流不息圆转自如。
他缓缓抬手并未握剑只是并指如剑随意向前一划。
“嗤——!”
凝练如实质白色剑气,破空而出,划过数丈距离,精准击中远处巨石标靶。
没有惊天巨响,只有轻微“咔嚓”。巨石内部结构,已被凌厉无匹剑气彻底震裂。
“成了。一年练成了旁人的十年之功。”他低头看自己指尖,“这力量究竟来自我日夜不辍的苦修,还是来自它?”
“剑说它很快很冷很锋利。”少年在心底与自己无声对话,“但它也说它很孤独。因为我只有它,它也只剩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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