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胡求高的小眼睛里满是困惑，手指还保持着向上指的姿势。
程金源将烟灰重重地磕在烟灰缸里。
“因为，”
他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得知内幕后的谨慎，
“王书记那边，根子也不浅，轻易动不得。刘县长能绕开他，把这事硬推起来，没点‘天’上的风，能行？这说明啊，上头是默许甚至鼓励的！
这阵风，只会越吹越大！
老胡，五百万看着是押上了全部身家，可要是押对了宝，那就是撬动整个三水县乃至地区蔬菜市场的杠杆！这买卖，值得赌！赌赢了，咱们金源就不再是县里的龙头，而是能冲出这片地界的大鱼！”
胡求高被程金源眼中燃烧的野望和那份斩钉截铁的气势镇住了，他咽了口唾沫，重重点头：“明白了程总，我这就去办！”
……
傍晚时分，三水县的国营饭店“春风楼”的雅间里，已是灯火通明。
程金源特意选了这里，环境相对清静，菜品也算体面，足够显示诚意又不至于太过张扬。
刘二贵带着刘文彬准时赴约。
胡求高殷勤的为二人推开门，做了请的姿势，三人一路上聊得很是投机。
程金源早已等候在桌旁，见他们进来，立刻热情地起身相迎。
“哎呀，刘技术员！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快请坐请坐！”
程金源声如洪钟，脸上堆满了笑容，主动伸出厚实的大手。
他身材魁梧，穿着时下流行的羊毛衫，袖子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手腕上一块明晃晃的上海牌手表，彰显着主人的身份。
脸上的横肉在笑容中舒展开，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神奇”的年轻人。
刘二贵穿着一件新买的棉衣，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不卑不亢地与程金源握手：“程总太客气了，叫我二贵就行。这位是我们村的刘文彬，也是大棚建设的重要骨干。”
他的手掌干燥有力，眼神清澈而沉静，没有丝毫怯场，这让程金源心中暗暗称奇。
“好，好！都是青年才俊！胡经理，让服务员上菜。”
程金源热情地拉着刘二贵的手，同时还对刘文彬露出和煦的笑容。
一番寒暄落座，精致的菜肴很快上齐，程金源亲自开了一瓶茅台，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来来来，二贵老弟，文彬兄弟，今天咱们初次见面，一定要好好喝几杯！这茅台，可是稀罕物，专门招待贵客的！”
他亲自斟酒，动作豪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逐渐热络。
程金源放下酒杯，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透出商人的精明和直接：“二贵老弟啊，今天请你来，一是久仰大名，想结交你这位大才！
这二嘛，开门见山，老哥我听说你是这次大棚蔬菜项目的技术总负责，了不起！
县里这么大的动作，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程金源在三水地面上摸爬滚打这些年，最佩服的就是有真本事、肯干实事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炯炯地盯着刘二贵：“不瞒你说，老弟，老哥我对这个项目，非常看好！前景广阔！所以啊，我代表金源公司，正式提出合作！
我们愿意全力支持！五百万！我们金源公司愿意拿出五百万真金白银，投入到这个项目里，帮助农民兄弟建大棚！”
“五百万？！”旁边的刘文彬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筷子差点掉在桌上，眼睛瞪得溜圆。
他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多钱！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看向程金源的目光充满了震惊和敬畏。
胡求高适时地接过话头，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恭维和诱惑：“是啊，刘技术员！程总可是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这五百万，是咱们金源所有的家底了！
程总说了，要干就干大的，要帮就帮到底！
有了这笔钱，大棚建设速度能翻几番！
农民兄弟能更快见到效益！
县里的试点也能更快出成果！这是三赢啊！”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刘二贵的反应。
程金源满意地点点头，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财大气粗的气势：“当然，老哥我是个生意人，在商言商。
我们的条件很简单：以后所有通过这个项目种出来的大棚蔬菜，由我们金源公司独家代理，统一收购、统一销售！我们出钱出力，保证销路，保证农民兄弟的收益！老弟你看如何？”
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火锅咕嘟咕嘟的翻滚声。
五百万的巨资投入，独家代理的条件。
刘文彬已经完全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脏狂跳。胡求高则屏住呼吸，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刘二贵，等着看他如何接招。
刘二贵脸上的笑容并未消失，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他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仿佛在品味这突如其来的巨大“馅饼”。
片刻后，他才放下筷子，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动作从容不迫。
“程总的魄力，令人佩服。”
刘二贵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沉稳，
“五百万，金源的全部家底，为了支持农业，为了帮农民兄弟，程总这份担当，这份眼光，在咱们三水县，绝对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
程金源脸上露出一丝自得，胡求高也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
刘二贵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和，“程总，独家代理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也未必是长久之计。”
“哦？”程金源浓眉一挑，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老弟有何高见？”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没有欣喜若狂地答应，反而直接点出了问题。
刘二贵微微一笑，目光扫过程金源和胡求高，最后落在桌上翻滚的火锅上，仿佛在看着更远的未来。
“程总，您走南闯北，见识广。您觉得，咱们国家现在这势头，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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