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害怕吗？”
心有余悸的郑义在惊险地躲过那致命一击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喘息，这才清晰地感受到怀中传来的细微而持续的颤抖。他低下头，看向被自己紧紧护住的哈克兽，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哈克兽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中，以往锐利骄傲的光芒被一层难以驱散的惊悸所取代。它没有否认，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那是当然的吧……面对那种东西……”
它顿了顿，感受着郑义环抱着它的、同样在微微颤抖的手臂，语气带上了一丝苦涩的反问。
“你不也是一样吗？”
郑义顺着它的目光看向自己无法控制颤抖的手臂，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抬头，警惕地观察着对面那个如同镜像般、却散发着绝对冰冷气息的“自己”。
那个“郑义”依旧站在原地，金色的瞳孔漠然地注视着他们，仿佛刚才那足以开碑裂石的一击只是随手为之。他身上没有任何战斗后的气息波动，平静得令人心寒。
“放我下来吧。”
哈克兽挣扎了一下，语气变得急促而严肃。
“你一个人类，抱着我面对那种怪物，只有死路一条！难不成你还想再被【恒常性】控制一次吗？别开玩笑了！光是应付对面那个‘你’，就足够让我们头痛了！”
郑义知道哈克兽说的是事实。在这种超乎常理的战斗中，身为数码兽的哈克兽确实比他更有应对的能力。他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哈克兽放在地上，让它能自由行动。
“我去拖住他！”
哈克兽四爪落地，强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和虚弱感，用力甩了甩脑袋，试图将恐惧和不适一并甩开，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它扭头对郑义低吼道。
“在这段时间里，你赶紧去找出口！这个鬼地方绝对有离开的方法！”
“好！你……一定要小心！”
郑义没有丝毫犹豫，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他深深地看了哈克兽一眼，转身便向着记忆中塔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那是当然——我可不会轻易死在这里！”
哈克兽吼着回应，随即猛地转回头，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前方的敌人身上。因为它看到，那个“郑义”刚刚释放过攻击的手掌，此刻又缓缓地抬了起来，指尖似乎有微弱的流光一闪而过。
郑义沿着冰冷的墙壁一路摸索，心跳快得如同要炸开。然而，当他跑到记忆中大门的方位时，触手所及却只有冰冷、坚硬、浑然一体的墙壁！原本应该存在的大门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墙壁并非完全光滑，上面似乎雕刻着一些模糊的壁画，借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弱反光，能隐约看到上面刻画着一些扭曲的、难以理解的图案和符号，仿佛在诉说着某个古老而失落的故事。但此时的郑义根本没有心思去解读这些，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只能沿着一个方向，紧贴着墙壁快速移动，手指不断在墙面上划过，祈祷着能触碰到门框的突起、隐藏的机关，或者任何可能代表出口的迹象。
“放马过来吧！”
另一边，哈克兽发出一声战意盎然的咆哮，试图用气势压倒内心的恐惧。
“管你是什么恒常性还是别的什么鬼东西！就让我哈克兽来当你的对手！”
它后腿猛地发力，化作一道蓝白色的疾影，主动向着那个“郑义”冲去！它没有选择直线突击，而是以之字形路线快速逼近，试图扰乱对方的判断。
然而，对方的反应却平淡得出奇。那金色的瞳孔甚至没有随着哈克兽的移动而转动，只是漠然地注视着它的方向。就在哈克兽即将进入攻击范围的刹那，“郑义”抬起的右手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旋，手掌虚握，做出了一个熟悉的、如同要隔空攫取什么的动作。
这个动作如同噩梦重演，哈克兽的瞳孔骤然收缩，之前被强行抽取数据时那深入骨髓的痛苦和无力感瞬间席卷全身！它几乎是凭借本能，硬生生止住了前冲的势头，双爪死死抠入地面，向后猛地跳开。
一股无形的吸力从它刚才所在的位置扫过，虽然落空，却让哈克兽感觉一阵心悸。
“找到出口了吗？人类！”
哈克兽不敢再轻易近身，它喘着粗气，一边紧张地盯着“郑义”的下一步动作，一边头也不回地向着郑义的方向焦急大喊。汗水已经从它的额头渗出。
“还没有！我在尽快！”
郑义的声音从远处的黑暗中传来，同样充满了焦灼。他已经沿着墙壁跑出了一段不短的距离，但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无尽的墙壁和那片令人绝望的黑暗，什么都没有。这个空间仿佛是一个完全密闭的、没有尽头的环。
接下来的战斗，对哈克兽而言简直是一场折磨。
它尝试了各种战术——高速移动寻找破绽，对方只是微微偏头，它预定的攻击路线前方就会出现一道无形的空气墙；它假装攻击下盘，实则目标是对方的支撑腿，但对方仿佛早已看穿，提前半步移动，让它的佯攻和实攻全都落空，反而因为用力过猛差点失去平衡；每当他想蓄力攻击的时候，对方只是抬起手指轻轻一点，那凝聚的能量就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骤然溃散，反噬的力量震得哈克兽胸口发闷。
每一步，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念头，都仿佛被对方完全洞察、预读。这个“郑义”就像一台拥有无限计算能力的超级计算机，冷静地分析着哈克兽的一切可能性，然后以最省力、最精准的方式进行破解和压制。哈克兽感觉自己不是在战斗，而是在按照对方写好的剧本，进行一场徒劳的、注定失败的表演。这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被完全看穿的恐惧，远比肉体上的伤痛更让它感到窒息。
而郑义那边，情况同样令人绝望。他几乎沿着墙壁跑完了一整圈，最终气喘吁吁地停在了哈克兽附近，脸上血色尽失，声音带着颤抖：
“不行……哈克兽！没有出口！我们……我们好像被困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里了！”
这个消息如同最后的丧钟，让哈克兽的心沉到了谷底。而就在这时，或许是体力消耗过大，或许是伤势影响，哈克兽在一次闪避后，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一直如同雕塑般冷静的“郑义”终于动了！他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身形第一次主动前冲，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他并指如刀，指尖缠绕着令人心悸的数据破坏能量，直刺哈克兽因为喘息而微微起伏的、毫无防护的胸口！这一击若是命中，后果不堪设想！
哈克兽眼睁睁地看着那死亡的手指在眼前急速放大，身体却因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而无法做出有效的闪避，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绝望的神色。
“哈克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原本因为寻找出口失败而陷入呆滞的郑义，瞳孔猛地一缩！他甚至没有经过大脑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一道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抱住了僵直的哈克兽，向着另一侧扑去！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刃切入血肉的闷响传来！
“呃啊——！”
郑义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但却将自己的身体借着对方攻击的力道向后翻滚过去，拉开距离。
鲜血，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鲜血，瞬间从郑义左肩胛骨下方的一道的伤口中喷溅而出，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刺目的猩红弧线，有几滴甚至溅到了哈克兽呆滞的脸上。
“没事吧，哈克兽，还好我及时赶上了。”
尽管身上带着伤，但郑义依旧强撑着笑了出来。
而那金色的“郑义”，缓缓地收回了沾着鲜血的手指，冷漠地看着倒地的两人。黑暗，依旧浓重。绝望的气息，伴随着血腥味，在这密闭的空间中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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