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幅精妙的《春宴图》完成，卫国公夫人含笑起身，说了几句感谢诸位莅临、望尽兴而归的场面话，这场备受瞩目的春日诗会，便正式落下了帷幕。
丝竹声停，宾客们纷纷起身，准备告辞。原本秩序井然的会场，顿时流动起色彩缤纷的人潮。丫鬟小厮们穿梭其间，为主子们取披风、唤车马，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曲终人散的慵懒与喧嚣。
然而，另一种无形的“喧嚣”，却在众人的眼神交汇和低声交谈中，愈发活跃起来。
苏轻语在李知音依依不舍的陪伴下，随着人流缓缓向园外走去。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依旧黏在她身上，伴随着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如同春日里无处不在的柳絮，萦绕不散。
“瞧，就是那位穿月白裙子的，苏翰林家的千金……”
“了不得啊！今日可是出了大风头了！连季公子都对她赞不绝口！”
“何止季公子！卫国公夫人和几位王妃都夸她呢！”
“她那番‘格物’的言论，你们听懂了没？我反正是云里雾里，但听着就觉得好生厉害！”
“说是病了一场，忘了不少旧事，我看呐，是开了窍才对！这通身的气派，哪像寄人篱下的？”
“周家这回可是捡到宝了，有这么个外甥女……”
“宝？怕是麻烦才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看她今日得罪了刘家小姐和赵公子，往后怕是少不了是非……”
这些议论，有惊叹，有羡慕，有好奇，也有不以为然的酸话和隐隐的担忧。众人议论纷纷，而议论的核心，毫无疑问，便是苏轻语。
（嗯，很好，舆论已经开始发酵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名声这东西，有时候是麻烦，但用好了，就是最好的护身符和敲门砖。(???)）
苏轻语内心平静，甚至有点满意。她今日的目的已经超额完成——成功立住了“聪慧、有学识、气度佳”的人设，结交了李知音这个重量级闺蜜，还在季宗明那里刷足了存在感和好感度。至于那些嫉妒和非议，在她看来，不过是成功路上必然附赠的“噪音”，无需在意。
李知音显然也听到了不少议论，她紧紧挽着苏轻语的胳膊，下巴微抬，像只护崽的小母鸡，对那些不太友善的目光一一瞪了回去，然后压低声音对苏轻语说：“轻语，别理他们！他们都是嫉妒！你今天真是太给我长脸了！以后看谁还敢小瞧你！”
苏轻语被她这护短的样子逗笑了，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李姐姐放心，我无事。”
走到二门处，各府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李知音拉着苏轻语的手，万分不舍：“轻语，你可一定要记得我们的约定！过两日我就给你下帖子，你可不能推辞！”
“好，我一定来。”苏轻语笑着应下。
“还有，”李知音看了看左右，凑到她耳边，用更小的声音，带着点小女生的狡黠和兴奋，“季大哥……他今天可是对你刮目相看呢！我从未见他对哪个姑娘这般上心过！你们……嘿嘿……” 她没说完，但那挤眉弄眼的样子，意思再明显不过。
（喂喂喂！李小姐，您这cp粉头子当得也太敬业了吧！这就开始拉郎配了？！(′?w?`)）
苏轻语脸颊微热，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李姐姐莫要胡说，季公子只是君子之风，乐于探讨学问罢了。”
“好好好，探讨学问，探讨学问！”李知音从善如流地点头，但那脸上的笑容却明晃晃地写着“我懂，我都懂”。
就在这时，一道清雅的身影也来到了二门处，正是季宗明。他似乎是特意等在此处，见到苏轻语和李知音，便含笑走了过来。
“李小姐，苏小姐。”他拱手一礼，目光落在苏轻语身上时，依旧带着那份温和的暖意，“今日诗会，能与苏小姐一席谈，实乃幸事。望日后还有机会，能与小姐切磋学问。”
这话说得依旧得体，但那份隐含的期待，却比方才在园中时更加明显。
苏轻语敛衽回礼：“季公子客气了，公子才学渊博，轻语佩服。”
两人目光短暂交汇，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沉静如水，虽无过多言语，却自有一种默契在空气中流淌。
李知音在一旁看得眼睛发亮，差点又要忍不住出声调侃，好歹是忍住了。
不远处，刘婉茹在一群小姐妹的簇拥下也走了过来，看到季宗明与苏轻语站在一起说话的情景，她脸色顿时一沉，重重地哼了一声，狠狠剜了苏轻语一眼，几乎是跺着脚上了自家马车。
（啧，这仇恨拉得稳稳的。不过，who cares？(￣▽￣)~*）
苏轻语只当没看见。
终于，周府那辆略显寒酸的青帷小车驶了过来。云雀早已等在车边，见到苏轻语，立刻迎了上来，小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崇拜。她扶着苏轻语上车，自己也利落地爬了上去。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了卫国公府那气派的大门。
车厢内，云雀终于忍不住了，抓着苏轻语的手臂，激动地小声道：“小姐！小姐！您今天真是太厉害了！您没看见，您说那些话的时候，那些人的表情！还有季公子，他看您的眼神……奴婢都觉得脸上有光！”
苏轻语看着云雀兴奋得发红的小脸，笑了笑，靠在车厢壁上，放松了下来。一场高强度的社交活动，确实有些耗费心神。
“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她轻声道，“今日之后，咱们在周府的日子，或许能好过一些了。”
云雀用力点头：“嗯！舅太太要是知道小姐您得了卫国公夫人和季公子的青眼，肯定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对您了！”
正如云雀所料，当马车在周府侧门停下，苏轻语扶着云雀的手刚一下车，早就得到消息、等在门口的王嬷嬷就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那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情和……谄媚。
“表小姐回来了！今日辛苦了吧？太太惦记着呢，特意让老奴在此等候！快，快回屋歇着，热水和点心都备好了！” 王嬷嬷一边说着，一边亲自上前要扶苏轻语，那态度，与之前送账本时的矜持和隐隐的轻蔑判若两人。
（变脸速度堪比川剧！果然，实力才是硬道理啊！(￢?￢)）
苏轻语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婉模样：“有劳嬷嬷了。”
回到那个偏僻的小院，果然见桌上已经摆上了几样比往日精致不少的点和一壶热气腾腾的香茶。连屋里的炭盆，似乎都比往常烧得旺了些。
苏轻语知道，她今日在诗会上的表现，她的名声开始传播，已经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回了周府。周氏态度的转变，就是最直接的证明。
她坐在窗边，端起那杯温热的香茶，看着窗外渐渐沉下的暮色。
诗会结束了，但对她而言，一个全新的阶段，才刚刚开始。
苏轻语给众人留下深刻印象，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孤女。她成功地，在这京城的水面上，投下了属于自己的第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缓缓扩散。
未来会如何？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有了更多的筹码，也有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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