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砧避难所的轮廓最终消失在颠簸的地平线之下，连同那场惨烈守卫战的硝烟与悲壮，一同被埋进了记忆的深处。凯为他们准备的是一辆经过改装、覆盖着斑驳锈迹和伪装网的旧时代越野车，虽然颠簸不堪，引擎嘶吼得像随时会散架，但胜在皮实耐操，并且拥有独立的空气过滤系统和基础的辐射屏蔽层。
老铁将自己固定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数据线连接着车辆简陋的控制系统，充当着导航仪和预警雷达的角色。秦小雨蜷缩在后排，裹着一张厚厚的隔热毯，透过加固的车窗，望着外面飞速掠过的、千篇一律的荒凉景象，小脸上带着离别的伤感与对前路的茫然。
秦政掌控着方向盘，【夜鹰之瞳】锐利地扫视着前方每一寸土地。他的表情平静，但精神始终高度集中。离开了相对熟悉的铁砧势力范围，每一步都踏入了真正的未知。广袤的废土像一张无边无际的、充满恶意与机遇的画卷，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根据凯提供的、早已过时且残缺不全的地图，以及老铁从铁砧和雷达站数据库里拼凑出的信息，他们需要向东北方向行进大约五百公里，才能抵达那片被称为“锈蚀都市”的庞大废墟群。这段路程，注定不会太平。
最初的两天，还算顺利。他们避开了几处标记有高辐射或活跃变异生物群的危险区域，遭遇的也只是一些零散的、不成气候的辐射蝎子和变异鬣狗，甚至不需要秦政动手，越野车加装的简陋冲角和老铁偶尔释放的低功率电击就足以驱散它们。
但环境正在悄然发生变化。土地变得更加贫瘠，随处可见裸露的、扭曲的金属骨架，那是旧时代城镇的残骸。空气中的辐射尘浓度明显升高，即便有车辆过滤，也能闻到那股独特的、如同铁锈混合着臭氧的刺鼻味道。天空永远是压抑的铅灰色，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投下惨淡的光斑。
“警告：环境辐射强度持续上升，已达到中度危险级别。建议减少暴露时间。”老铁的合成音提醒道。
“检测到前方有大规模结构坍塌痕迹，疑似旧时代高速公路枢纽。信号干扰增强。”过了一会儿，它又补充道。
秦政放缓了车速。前方出现了一片巨大的、如同巨人尸骸般纵横交错的混凝土高架桥废墟。断裂的桥面相互倾轧，露出里面锈蚀的钢筋，无数车辆残骸堆积在下方，早已被风沙和时间侵蚀得只剩空壳。这里地形极其复杂，是埋伏的绝佳地点。
他悄然激活了【蝮蛇红外感官】，视野中出现了大量模糊的热源，大多是小型的、在废墟缝隙中穿梭的变异生物。但在高架桥深处，几个相对集中、并且带有明显非生物热源特征（引擎余热）的信号引起了他的注意。
“有情况。”秦政低声道，将车辆熄火，隐藏在一块巨大的混凝土块后面。“小雨，留在车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他递给妹妹一个坚定的眼神。
秦小雨用力点了点头，小手紧紧攥住了毯子边缘。
秦政和老铁悄然下车，借助【拟态表皮】和废墟阴影的掩护，如同幽灵般向那片异常区域摸去。
随着距离拉近，前方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在高架桥下一个相对完整的涵洞内，停着三辆经过重度改装的车辆——一辆焊接着厚重钢板和撞角的皮卡，一辆架着多管火箭发射器的越野摩托，还有一辆看起来像是旧巴士改造的、顶部安装了旋转机炮的移动堡垒。这些车辆涂装狂野，布满弹孔和刮痕，风格与“清扫者”制式的冰冷感截然不同，充满了废土独有的粗犷与野蛮。
七八个身影聚集在车辆旁，似乎在争吵着什么。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机械改造，但改造风格同样粗犷而实用主义：有的手臂是简陋的液压钳，有的腿部是反关节的金属义肢，有的甚至在脑后插着暴露在外的数据接口，用粗糙的线缆连接着一个不断闪烁的便携式终端。他们的衣着破烂，身上挂满了各种工具、武器和不知名的战利品，眼神凶狠而警惕，如同在垃圾堆里觅食的鬣狗。
“妈的！那窝铁壳蟑螂（指清扫者）最近发什么疯？把通往‘齿轮天堂’的近路都给堵了！”一个背着燃料箱、手持喷火器的壮汉骂骂咧咧。
“听说他们在铁砧那边吃了大亏，损失了一个指挥节点，正到处撒气呢。”一个眼睛被改造成多镜头义眼、正在擦拭一把锯齿砍刀的女人冷笑道，“绕路？说得轻巧，绕开那片区域得多花两天，还要穿过‘腐蚀沼泽’，老子可不想把车底盘都烂掉！”
“吵什么吵！”一个似乎是头领的男人喝道。他身材高大，左半边脸连同手臂都替换成了锈迹斑斑的金属，一只机械义眼闪烁着猩红的光芒，肩膀上扛着一把造型夸张、枪管如同喇叭口的霰弹枪。“‘齿轮天堂’这趟必须去，老子刚搞到一批好货，急着出手。绕路就绕路，总比撞上‘公司’的疯狗强！”
“清道夫……”秦政在心中默念。老铁之前提到过这个在锈蚀都市周边活动的拾荒者、土匪兼黑市交易者的混合群体。他们凶狠、排外，为了资源和生存不择手段，是这片土地上的地头蛇。
就在这时，那个头领模样的男人猛地抬起头，猩红的机械义眼精准地锁定了秦政和老铁藏身的方向！
“有老鼠！”他低吼一声，肩膀上那杆喇叭口霰弹枪瞬间抬起，甚至没有瞄准，对着秦政藏身的混凝土块就扣动了扳机！
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涵洞内回荡！无数钢珠如同暴雨般倾泻在混凝土块上，打得碎石飞溅，烟尘弥漫！这武器的威力大得惊人，几乎将半人厚的混凝土块轰塌！
秦政在对方抬枪的瞬间就已做出反应，【疾风之足】发动，身影如同鬼魅般横向掠出，避开了霰弹的主要覆盖范围，但依旧有几颗钢珠擦着他的身体飞过，在【岩蜥蜴皮肤】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
“咦？有点意思！”那清道夫头领见一枪未中，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变得更加兴奋和残忍，“还是个硬茬子！兄弟们，抓住他！那身‘原装’的皮肉，在黑市能卖个好价钱！那个机器人，拆了当零件！”
其他清道夫立刻嗷嗷叫着围了上来，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门，从焊接着电锯的步枪到能发射钩爪的弩箭，应有尽有。
“哔！被发现了！小子，他们人多！”老铁滚动着躲到另一处掩体后，机械臂弹出电击棒。
秦政眼神冰冷。他不想节外生枝，但对方显然不打算放过他们。既然如此……
他不再隐藏，身形暴起，主动冲向离他最近的一个手持电锯步枪的清道夫！【疾风之足】让他的速度快到超出对方反应，在那清道夫刚刚抬起枪口时，秦政已经欺近身前，左手如铁钳般抓住枪管，向上一抬！
嗡——！电锯空转，发出刺耳的噪音。
秦政右拳简简单单地直击对方胸口！没有动用【雷霆之心】的能量，仅仅凭借【铁甲山猪之心】带来的强悍力量和【岩蜥蜴皮肤】的硬度！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那清道夫胸口传来清晰的骨裂声，整个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车辆撞中，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身后的巴士车上，口中喷出带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眼看是不活了。
一击毙命！
其他清道夫的动作顿时一滞，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他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身上几乎没有改造痕迹的少年，竟然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和速度！
“妈的！是基因战士？还是异能者？”那个多镜头义眼的女人尖叫着，举起锯齿砍刀扑了上来，刀锋带着凄厉的风声。
秦政侧身避开刀锋，右手闪电般探出，扣住她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捏！
咔嚓！腕骨碎裂！女人发出凄厉的惨叫，砍刀当啷落地。
秦政毫不留情，一记膝撞顶在她腹部，让她如同虾米般蜷缩倒地，失去了战斗力。
战斗在电光火石间发生，秦政如同虎入羊群，每一次出手都简洁、高效、致命。他充分利用了【夜鹰之瞳】和【蝮蛇红外感官】带来的洞察力，预判着对方的攻击，避开那些看起来就很危险的武器（比如喷火器），专门攻击关节和要害。
“混蛋！”清道夫头领怒吼着，喇叭口霰弹枪再次轰鸣！这一次，他射击的角度极其刁钻，封死了秦政大部分的闪避空间！
秦政眼神一凝，不再保留！【雷霆之心】微微搏动，一缕凝练的蓝色电弧瞬间窜上他的指尖，他没有选择硬抗，而是屈指一弹！
咻！
那缕细小的电弧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射入霰弹枪的击发装置内部！
嘭！一声闷响，霰弹枪的枪管猛地炸开，零件四散飞溅！清道夫头领惨叫一声，持枪的机械手臂被炸得扭曲变形，冒着黑烟，他本人也被冲击波掀翻在地！
剩下的清道夫见头领瞬间落败，武器也被毁，顿时失去了斗志，发一声喊，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跳上改装车，引擎发出疯狂的咆哮，仓皇逃离了涵洞，连同伴的尸体和伤员都顾不上带走。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快。
涵洞内只剩下秦政、老铁，以及那个倒在地上、抱着扭曲机械臂痛苦呻吟的清道夫头领，还有一具尸体和一个昏迷的女人。
秦政走到那头领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没有任何温度。
“别…别杀我！”清道夫头领忍着剧痛，惊恐地求饶，“我…我有情报！有价值的的情报！”
“说。”秦政的声音冰冷。
“你们…你们是要去‘锈蚀都市’对吧？”头领急忙道，“我知道一条相对安全的小路，可以绕过‘清扫者’的封锁区和几个最危险的变异兽巢穴！我还知道‘齿轮天堂’最近的入口和暗号！”
秦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头领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连忙继续道：“还有…你们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齿轮天堂’里消息灵通，只要付得起价钱，什么情报都能买到！包括…包括‘公司’的动向！”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神秘。
秦政心中微动。看来这些地头蛇，确实有他们的价值。
“带路。”他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
清道夫头领如蒙大赦，挣扎着爬起来，看着秦政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
秦政不在乎他的怨毒。在这片弱肉强食的废土上，实力就是唯一的通行证。他回头看了一眼越野车隐藏的方向，心中清楚，锈蚀都市的旅程，从这一刻起，才算是真正开始。而“清道夫”和“齿轮天堂”，将是他踏入这片巨大废墟迷宫的第一个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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