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偷饼的风波,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虽然没有人再指责,但一种无声的隔阂和更深的绝望在家族成员之间弥漫开来。苏老太太搂着小草,哭声渐渐低下去,只剩下压抑的抽噎。苏明义背对着众人,肩膀依旧微微耸动。王氏则紧紧抱着女儿,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夜,在死一般的沉寂和刺骨的寒意中流逝。
天快亮时,原本稀疏的星子彻底被浓重的乌云吞噬。空气中弥漫着土腥味和一种令人不安的闷热。经验老道的庄稼汉苏明义第一个抬起头,忧心忡忡地望向黑沉沉的天际。
“怕是要下大雨了。”他沙哑着嗓子,低声说了一句。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阵狂风猛地刮过山坳,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草,吹得众人睁不开眼,衣衫猎猎作响。
“这鬼风!”赵氏慌忙按住自己乱飞的头发,啐了一口,“还让不让人活了!”
官差那边也起了骚动。张魁骂骂咧咧地站起身,看了看天色,脸色更加阴沉。“都起来!赶紧上路!这雨下来就没法走了!”他挥舞着鞭子,声音在风里有些变形。
流放队伍在一片怨声载道和官差的呵斥声中,被迫再次启程。每个人都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压迫感,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然而,老天爷似乎并不打算给他们太多时间。队伍刚走出不到二里地,豆大的雨点就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起初是稀疏的几滴,打在干燥的土地上激起小小的烟尘,随即,雨幕如同天河倒泻,哗啦啦连成一片,瞬间模糊了天地。
“快走!快!找地方避雨!”张魁在马上大吼,雨水顺着他黝黑的脸颊往下淌。
可是,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哪里有什么避雨的地方?
雨水冰冷刺骨,顷刻间就将所有人浇了个透心凉。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沉重无比。道路迅速变得泥泞不堪,每踩一步,泥浆都能没过脚踝,拔脚时异常费力,体力消耗成倍增加。
“啊!”苏秀秀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泥水里,漂亮的衣裙瞬间沾满了污浊的泥浆。她尖叫一声,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又气又急,坐在泥水里竟呜呜哭了起来。
“秀秀!”赵氏惊呼,想去拉女儿,自己脚下也打了个滑,差点摔倒,幸好被旁边的苏明德(勉强自己行走)扶住。
“哭什么哭!还不快起来!”苏明德又冷又累,背上伤口被雨水一浸,更是疼得钻心,语气极其暴躁。
苏秀秀被父亲一吼,哭得更凶了。
“都少说两句!赶紧走!”苏明义回头吼了一嗓子,他和大嫂王氏一左一右搀扶着苏老爷子,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异常艰难。老爷子被冰冷的雨水一激,原本就昏沉的状态更差了,呼吸变得急促而微弱,身体时不时地抽搐一下。
“老头子!老头子你撑住啊!”苏老太太跟在旁边,用自己单薄的身体试图为老爷子遮挡一点风雨,却是徒劳,雨水早已将她花白的头发打湿,紧贴在脸上,显得无比苍老和狼狈。
苏晚晚和父母互相搀扶着,在泥泞中艰难前行。雨水模糊了视线,冰冷的感觉渗透四肢百骸,她只觉得牙齿都在打颤。但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和族人的状况。
她看到堂兄苏青松沉默地走在队伍一侧,不时伸手扶一把差点滑倒的旁支族人,他的书箱早已湿透,但他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有紧抿的嘴唇显示着他的坚毅。
她也看到小草被母亲王氏死死拽着,小小的身影在风雨中飘摇,几乎站不稳,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爹,爷爷的情况很不好。”苏晚晚凑近父亲,在哗哗的雨声中提高声音喊道。
苏明远满脸是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回头看了一眼气息奄奄的父亲,心急如焚:“我知道!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怎么办?!”
李慧心也是忧心忡忡,她大声道:“必须尽快找到地方让爹避雨,再这么淋下去,高热不退,只怕……”后面的话被风雨声吞没,但众人都明白。
官差们同样被淋成了落汤鸡,骂骂咧咧的声音不绝于耳。他们催促得更急了,鞭子甩得啪啪响,有几个落在队伍后面的流放犯挨了鞭子,发出痛苦的哀嚎,却只能拼命加快脚步。
“头儿,这样不行啊!路太滑了,马都走不稳!再走下去非出事不可!”一个官差朝着张魁喊道。
张魁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脸色铁青地看着眼前白茫茫的雨幕和举步维艰的队伍,啐了一口:“妈的!这鬼天气!找!看看附近有没有山洞或者能避雨的地方!”
然而,视线所及,除了茫茫雨幕和泥泞的道路,便是光秃秃的山坡,哪里有什么遮蔽之处?
绝望,如同这冰冷的雨水,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每个人的心里。
苏晚晚一边艰难地挪动脚步,一边下意识地在脑海中“看”向那个神奇的冰箱。里面有食物,有药品,甚至有干净的毛巾……可是,在这众目睽睽的暴雨之中,她什么也拿不出来。一种无力感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被苏明义和王氏架着的苏老爷子猛地咳嗽起来,声音空洞而剧烈,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他身体一软,几乎完全挂在了苏明义身上。
“爹!”
“爷爷!”
苏家人顿时乱作一团。
“官爷!官爷!行行好!我爹不行了!求求您找个地方避避雨吧!”苏明远冲到张魁马前,也顾不得地上的泥泞,嘶声恳求。
张魁皱着眉看着面如金纸、出气多进气少的苏老爷子,又看了看彻底停滞下来的队伍和越来越大的雨势,烦躁地挥了挥手:“妈的!真他娘的晦气!前面!前面那个坡下面好像有个凹进去的地方,都去那边挤一挤!快!”
众人如同听到了救令,也顾不得那地方如何,搀扶着,拖拽着,拼命朝着张魁指的方向涌去。
那所谓的“避雨处”,不过是山坡下一个浅浅的、向内凹陷了不到一米的石壁,根本容纳不下这么多人。苏家人和附近几个流放犯拼尽全力挤了进去,身体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岩石,大半边身子却依旧暴露在瓢泼大雨之中。
但无论如何,总算有了一点点可怜的遮蔽。
苏老爷子被安置在最里面,苏老太太、王氏和小草紧紧围着他,试图用身体给他挡雨。苏明远、苏明义、苏青松等男丁则挡在最外围,承受着最大的风雨。
苏晚晚和李慧心挤在中间,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
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狂风卷着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暴露在外的身体上。脚下汇聚的雨水很快漫过了脚面,冰冷刺骨。
苏老爷子蜷缩在角落里,呼吸微弱,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身体却一阵阵发冷颤抖。
李慧心摸了摸他的额头,脸色骤变:“糟了!爹烧得更厉害了!”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前路被暴雨阻断,后有追兵般的官差催促,而家族的核心,苏老爷子,正徘徊在生死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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