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路程，几乎是在麻木和机械的挪动中完成的。双腿早已失去了知觉，只是凭着本能交替向前。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饥饿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每个人的胃，带来一阵阵灼烧般的绞痛。
苏晚晚悄悄将空间里最后几块冰糖化在水囊中，分次给爷奶和伤者润喉，但那点甜意和湿润，对于庞大的消耗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她自己的嘴唇也早已干裂起皮，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刀割。
胡差役和赵小乙依旧不紧不慢地骑着马，偶尔赵小乙会不耐烦地催促几声，胡差役则始终沉默，像一尊冰冷的石雕。阿木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荒原的某个岔路，他没有告别，仿佛只是顺路了一段。苏晚晚心中有些空落，但更多的是理解，猎户有他自己的生存轨迹。
太阳渐渐西斜，将天地染上一层昏黄的颜色，风更冷了。就在所有人都觉得下一刻就要瘫倒在这荒原上，再也起不来的时候，走在前面的胡差役勒住了马。
“到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像一道惊雷，劈在了苏家众人几乎停滞的意识里。
到了？
所有人几乎是同时抬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前望去。
然后，他们看到了。
那是一个……几乎不能称之为“村”的地方。
几十座低矮的、歪歪扭扭的土坯房散落在一条几乎干涸的小溪流两旁，许多房子看起来已经半塌，墙壁裂着巨大的缝隙，屋顶上盖着的不是茅草，而是乱七八糟的枯枝和破旧的草席。村子周围用一些歪斜的木桩和荆棘勉强围了一圈，算是界限。整个村子笼罩在一种死气沉沉的灰黄色调里，看不到什么高大的树木，只有些枯瘦的、在风中摇曳的灌木。
村口立着一根光秃秃的木杆，上面挂着一块被风雨侵蚀得看不清字迹的木牌。几个穿着破烂、几乎衣不蔽体的孩子蹲在村口的土堆上，好奇又带着畏惧地看着他们这群不速之客。远处零星有几个村民在劳作，动作迟缓，面容枯槁，如同这土地一样没有生气。
这就是寒石村？他们未来的“家”？
“这……这就是寒石村？”赵氏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她指着那片破败，“这……这连个像样的狗窝都不如啊！”
苏秀秀只看了一眼，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连哭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奶奶周氏身子一软，若非李慧心和王氏一左一右死死架住，几乎要瘫倒在地。老太太看着眼前的景象，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无声地流淌。
苏老爷子原本昏昏沉沉，此刻努力睁大眼睛，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片破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猛地一口气没上来，竟直接晕厥过去。
“爹！”
“爷爷！”
苏明远和李慧心慌忙扑过去，又是掐人中又是顺气。
苏明德躺在担架上，侧头看着这比想象中还要糟糕百倍的地方，眼神彻底灰暗下去，仿佛最后一点活气都被抽走了。
连最坚韧的苏明义，看着这片土地，那常年紧锁的眉头也彻底打了个死结。他是庄稼人，一眼就看出这里的土地贫瘠到了何种程度，别说庄稼，怕是连草都长不好。
胡差役对眼前的混乱和绝望视若无睹，他催马走到村口，对着一个蹲在墙根晒太阳、穿着稍微整齐些、眯着一双小眼睛打量他们的干瘦老头喊道：“王老棍！人给你带来了！苏氏一族，二十八口，这是文书！”
那干瘦老头，正是寒石村的里正王老棍。他慢吞吞地站起来，接过胡差役扔过来的文书，看也没看就揣进怀里，露出一口黄牙，笑道：“辛苦胡爷，赵爷了。” 他的笑容里带着一种油滑的讨好，但那双小眼睛里却闪烁着精明的光，在苏家众人身上扫来扫去，尤其是在几个年轻女眷和看起来还算结实的男丁身上停留片刻。
“人交给你了，怎么安置是你的事。”胡差役淡淡道，“规矩你都懂。”
“懂，懂，规矩都懂，胡爷放心。”王老棍连连点头。
胡差役不再多说，调转马头，竟是与赵小乙直接策马离开了，连多余的一眼都懒得施舍。
王老棍目送两个差役走远，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又带着几分倨傲的神情。他踱着步子走到苏家众人面前，目光在晕厥的苏老爷子和担架上的苏明德身上扫过，眉头皱了起来。
“啧，怎么还带着两个这样的累赘？”他语气不满，“咱们寒石村地方小，粮食紧，可养不起闲人。”
苏明远强压下心中的悲愤，上前一步，拱手道：“王里正，家父和三弟只是暂时需要将养，我们一家定会努力劳作，不敢给村里添麻烦。”
王老棍掀了掀眼皮，哼了一声：“漂亮话谁不会说？到了这儿，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以后的日子，哼，有你们受的！”他不再看苏明远，目光转向众人，提高了嗓门，“都听好了！我是寒石村的里正，王老棍！以后，你们就得听我的！村里有村里的规矩，谁要是敢犯，别怪我不讲情面！”
他顿了顿，指着村尾靠近山脚、最偏僻处两间几乎要塌掉的、连门都没有的破土坯房道：“那，就是分给你们住的地方。自己收拾去！村子东头那一片荒地，是划给你们开垦的，明年开春要是交不上该交的粮，全家都等着吃鞭子滚出寒石村吧！”
说完，他不再理会面如死灰的苏家众人，背着手，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慢悠悠地往回走了。
留下苏家老小二十八口，站在寒石村村口，望着那两间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的破屋，和远处那片寸草不生的荒地，彻骨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绝望，如同这降临的暮色，浓重得化不开。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暴风中文(m.baofengzw.com)流放后，我靠冰箱权倾北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