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会的藏经阁,是武林中一个传说般的存在。据说,它并非一座阁楼,而是一片依山而建的庞大建筑群。雄霸以天下为棋盘,收罗的不仅是地盘与财富,更有无数门派梦寐以求的武学秘籍。
当林玄手持雄霸亲赐的客卿令牌,踏上通往藏经阁的青石长阶时,两侧侍立的黑衣卫士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凝练的杀气。他们是雄霸最精锐的亲卫,每一个都是江湖上能独当一面的好手。然而,在林玄平淡无波的目光下,这些杀气仿佛春雪遇阳,悄然消融。
沉重的铜门在两名卫士合力之下缓缓推开,发出“嘎吱”的悠长声响,仿佛推开了一个尘封的时代。一股混杂着陈年书卷、墨香与岁月沉淀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让林玄精神为之一振。
映入眼帘的,是超乎想象的宏伟。高不见顶的书架如同一排排沉默的巨人,从脚下一直延伸到昏暗的穹顶深处,上面密密麻麻地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卷轴、册籍与竹简。这里的光线并不明亮,只有穹顶上镶嵌的几颗夜明珠,散发着柔和而清冷的光辉,恰好能让人看清书架上的标签。
这浩如烟海的武学典藏,即便是林玄,也不禁生出一丝赞叹。雄霸的野心与魄力,由此可见一斑。
他没有像寻常武者那般,直奔那些贴着“天阶”、“绝学”标签的区域,反而信步走到了一处标记着“基础拳脚”的巨大书架前。身后的守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不敢多言。
林玄随手抽出一本名为《开山拳》的册子。书页泛黄,显然已有些年头。他翻开书页,看得极其认真,指尖在纸上轻轻滑过,仿佛在感受着前人留下的一丝一毫气力痕迹。
拳法本身平平无奇,但在林玄眼中,这却是解读此方世界武学密码的钥匙。他迅速阅览,从《开山拳》到《碎石腿》,从《缠丝手》到最基础的《龟息吐纳法》,一本接一本,速度快得惊人,却又仿佛将每一个字都刻入了脑海。
“原来如此……”林玄心中渐渐明朗。
他发现,风云世界的武学,与他之前经历的世界既有共通,又有根本性的不同。它们极其注重“气”的运用,不仅仅是内力,更是一种精神、意念与天地元气交感的“势”。一招一式,不再是单纯的肌肉发力与内力催动,而是引动周遭环境中的同属性力量。排云掌引动水汽,风神腿驾驭气流,这与他在《秦时明月》世界所见的道家“天人合一”、阴阳家“借用五行之力”的理念有异曲同工之妙,但表现得更加直接、狂放。
他脑海中,国术对人体骨骼、肌肉、筋膜的精准控制,射雕世界十二正经、奇经八脉的内力运行路线,与眼前这些全新的理论开始碰撞、印证。他仿佛在脑中构建起了一个更完整、更宏大的人体与宇宙模型。力量的本质,在他眼中再度被深化、剖析。
在将基础武学尽数了然于胸后,林玄才走向了另一片区域——“神兵异闻录”。这里记载的并非武功,而是关于此世各种神兵利器的传说与铸造法门。
他翻开一卷记载“火麟剑”的兽皮卷,上面清晰地描绘着断家先祖如何以异血浇灌,使剑身与火麒麟之血脉相连,从而获得了驾驭火焰的邪异力量。他又看到了关于“雪饮刀”的描述,乃聂家先祖以北极寒铁,辅以自身精血,于极寒之地铸成,故而刀人合一,能引动至寒之气。
“果然,”林玄合上卷轴,轻声自语,“此世的神兵,已非死物,而是主人精神与血脉的延伸,甚至本身就蕴含着某种规则。兵器即是功体的一部分。”这个发现,让他对自己未来的武道之路,又多了一重思考。
接下来的数日,林玄几乎不眠不休,沉浸在这片知识的海洋中.夜深人静,藏经阁内唯有林玄一人。他盘膝坐于万卷书册之间,双目轻闭。体内的《万道归流诀》如浩瀚星河,缓缓运转。
此刻,那些新汲取的武学知识,化作无数细小的溪流,开始汇入这条星河之中。他的功体,并未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却在一种极其细微的层面上,开始进行着自我优化。真气的运行方式,多了一丝引动天地之力的灵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学习如何与这个世界的法则进行更深层次的共鸣。
这是一种悄无声息的蜕变,比单纯的功力增长更为宝贵。他正在将自己这艘来自异世的“巨轮”,调整到最适合在这片名为“风云”的汪洋中航行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林玄缓缓睁开双眼,一缕精光敛去,眸光重归古井无波。他站起身,目光越过高高的书架,望向窗外。夜风拂过,吹动了窗棂,发出轻微的声响。
在这一刻,他听到的,不再是单纯的风声。那风中,仿佛夹杂着一个少年不羁的笑声,以及压抑在心底深处的,如风一般无处不在的寂寞。
他缓步走下楼阁,正欲寻一处清静之地梳理所得,一道身影迎面而来。来人一袭白衣,身形挺拔,步履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踏在青石板上悄然无声,宛如一阵拂过庭院的清风。
“林先生。”来人驻足,温和地拱手为礼,正是神风堂堂主,聂风。
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风霜,反而让他俊朗的眉宇间多了一份沉稳。只是那双明亮的眼眸深处,藏着一丝与他年纪不符的忧郁,如风中流云,一闪即逝。林玄能清晰地感知到,聂风周身的气机灵动飘逸,与自然之风隐隐呼应,显然已将家传的“风神腿”修炼到了极高的境界。
“聂堂主。”林玄淡然还礼。
“先生在此可还习惯?”聂风的语气中带着真诚的关切,他对这位师父亲自请回、却又超然物外的客卿充满了好奇,“家师性情霸烈,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雄帮主雄才大略,天下会规矩森严,一切都好。”林玄的回答滴水不漏,他欣赏聂风这份发自内心的仁厚,在这弱肉强食的天下会中,如同一股清流,“你的武功进境神速,已得‘风’之三味,难能可贵。”
聂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谦逊的微笑:“先生谬赞了。与二师兄相比,我还差得远。”他话语中提及步惊云时,神情自然,并无芥蒂。
林玄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二人又简单寒暄几句,聂风便告辞离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林玄微微摇头,聂风的心性太过随和,在这权力的漩涡中心,这份仁善既是他的优点,亦是他的枷锁。
不多时,另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由远及近。那是一种压抑的、冰冷的、仿佛万载寒渊般的气息。林玄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蓝衣的身影,正沉默地走过长廊。他的步伐沉重而坚定,每一步都像踏在人的心跳上,周身三尺之内,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正是飞云堂堂主,步惊云。
相比于数月前在乐山脚下的那个孤僻少年,如今的步惊云更加冷峻,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除了冰冷,再无他物。他仿佛一柄出鞘的绝世凶器,将所有的情感都藏在了剑鞘深处,只余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锋芒。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步惊云的脚步蓦地一顿,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在看到林玄的瞬间,泛起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波澜。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深藏的、连他自己都未曾理清的敬意。他不会忘记,是眼前这个人,在他最狼狈无助的时候,为他打开了武学的大门,让他明白了力量的根本。
林玄的目光平静如水,却仿佛能洞穿一切。他清晰地看到,步惊云那冰冷外壳之下,武学根基打得何其坚实。自己当初为其梳理的经脉,开辟的气海,如今已如江河汇聚,奔流不息。那股力量,沉凝、厚重,如天际翻涌的乌云,只待一个时机,便会化作倾盆暴雨。
没有言语。步惊云只是深深地看了林玄一眼,微微颔首,便错身而过,继续走向自己的目的地。那一个颔首的动作,已是他所能表达的极限。
林玄立在原地,心中了然。这二人,一如风之轻灵,一如云之变幻,本是相辅相成,却偏偏被置于同一片天空之下,受同一人之掌控。
数日后,天下会演武场的一次公开校武,让林玄彻底看清了雄霸的手段。
那一日,雄霸高坐于堂上,秦霜、步惊云、聂风分立两侧。雄霸先是朗声夸赞了聂风新近完成任务,其“风神腿”愈发飘逸难测,赏赐了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刃,引来众会徒的阵阵喝彩。聂风在万众瞩目下面露一丝不自在,却也只能躬身谢恩。
随即,雄霸话锋一转,看向步惊云,语气变得沉凝:“惊云,你的排云掌威力刚猛,无人能及,但过刚易折。此次任务,你虽将敌人尽数歼灭,却也毁了对方整个山寨,手段未免过于酷烈。你要多学学你师弟的风度。”
这番话,明为教导,实则是在众人面前,将步惊云的功绩压下,并与聂风做了鲜明的对比。步惊云低着头,藏在袖中的拳头早已握得骨节发白,全身的冰冷气息又重了几分。
最后,雄霸又温言对大弟子秦霜道:“霜儿,你天资或许不及两位师弟,但胜在稳重。为师这里有一批重要的账目,就交由你来处理,切莫出了差错。”
一番话,将三人的位置摆得明明白白。聂风得的是名望与荣宠,步惊云收到的是敲打与压制,而秦霜,则永远是那个处理杂务、无法与二人争辉的稳重师兄。
林玄在远处的阁楼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看到秦霜接过任务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无奈;看到聂风因师兄被责备而产生的歉疚与为难;更看到了步惊云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孤傲与不忿。
雄霸的帝王心术,已臻化境。他不需要这三人亲密无间,他要的,是他们相互竞争,相互制衡,甚至相互猜忌。他用偏爱与资源,精准地刺向他们各自的性格弱点,在他们亲如手足的关系之间,悄无声息地埋下了一颗又一颗不和的种子。
林玄收回目光,心中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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