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明珠为聘？
接下来的几天，林府表面平静，暗地里却因林默随手埋下的种子而泛起微澜。
首先是二少爷林浩莫名发了几次火，他身边几个负责杂役的心腹挨了板子，据说是清扫庭院不力，让水渠堵了。接着，大少爷林峰那边的人，似乎对林浩管理的几间铺子账目盘问得格外仔细了些。这些细微的波动，在庞大的林府中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但都一丝不落地映入了每日“闲逛”的林默眼中。
他依旧每天穿着那身旧袍子，不是在池塘边看鱼，就是在墙角看蚂蚁，偶尔被路过的下人或旁支子弟戏弄几句，也总是那副傻呵呵的模样，仿佛那日宴会上被扣馊饭的人不是他。
这天上午，林默正蹲在一棵老槐树下，用树枝认真地在地上画着圈圈。福伯悄悄凑近，低声道：“少爷，打听清楚了。苏家小姐苏婉清，今日会随苏城主来府上拜访家主，商议……商议那桩婚事。”
林默画圈的手微微一顿。苏婉清，他名义上的未婚妻，青崖城城主的独女。这门亲事是他母亲生前与苏夫人定下的，如今母亲早逝，他成了个人人可欺的傻子，这婚约自然成了苏家的耻辱，也成了林峰兄弟时常拿来取笑他的话柄。
“哦。”林默应了一声，继续画圈，眼神都没有变一下，“来了也好，总归要有个了断。”
福伯忧心道：“少爷，若是苏家当面提出退婚，您这脸面……”
林默抬起头，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灿烂笑容，声音略微提高，确保不远处几个正偷瞄他的小厮能听见：“福伯，有糖吃吗？画圈圈饿了。”
福伯立刻配合地叹口气，掏出用油纸包着的一块麦芽糖：“有，有，少爷慢点吃，别噎着。”
那几个小厮见状，嗤笑着走开了，低声议论着“傻子就是傻子，只知道吃”。
林默接过糖，塞进嘴里，甜味在口中化开，眼神却愈发冰冷。脸面？一个“傻子”还有什么脸面可言。这婚约，早已不是良缘，而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苏家主动退婚，正中他下怀。只是，如何利用这次退婚，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才是关键。
午时刚过，林府正门大开，城主苏擎的仪仗到了。林家家主，也就是林默的大伯林正雄，亲自出迎，气氛热烈隆重。林默作为“不登大雅之堂”的傻子，自然没资格出现在这种场合，他依旧在自己的小院里，听着前厅隐约传来的寒暄笑语。
没多久，一个丫鬟趾高气扬地来到小院，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三少爷，家主让你去前厅一趟。”
该来的，终于来了。
林默拍拍屁股上的土，脸上瞬间切换回懵懂无知的表情，跟着丫鬟往前厅走去。
富丽堂皇的前厅里，主宾落座。林正雄坐在主位，面带得体的微笑。下首坐着气势沉稳的苏城主，以及一位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少女。
那少女约莫二八年华，眉眼如画，肤光胜雪，只是俏脸上罩着一层寒霜，嘴唇紧抿，目光低垂，看也不看走进来的林默一眼。她便是苏婉清。即便带着怒气，也难掩其天生丽质，如同含苞待放的空谷幽兰，与这厅堂的虚伪热闹格格不入。
林默的出现，让厅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有好奇，有鄙夷，有嘲讽，更多的是看好戏的玩味。
林浩坐在一旁，毫不掩饰脸上的幸灾乐祸。
林默似乎被这阵仗吓到了，缩了缩脖子，眼神怯怯地左右张望，最后目光落在苏婉清身上，咧开嘴傻笑：“嘻嘻，仙女……仙女姐姐好看……”
苏婉清闻言，俏脸更寒，厌恶地别过头去。
林正雄眉头微皱，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默儿，不得无礼。这位是苏城主，这位是苏小姐。今日唤你来，是有一事要与你说明。”
他顿了顿，看向苏擎，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苏兄，侄女，关于小侄与令嫒的婚约……唉，想必你们也看到了，默儿他……心智有缺，实在配不上婉清侄女的蕙质兰心。为了不耽误婉清的终身幸福，我们林家……愿意解除这门婚约。”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把退婚的责任全揽到了林家身上，给了苏家天大的面子。
苏擎面色稍霁，点了点头：“正雄兄深明大义，苏某感激不尽。既然如此，那这门亲事，便就此作罢吧。”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厅内众人皆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闹剧即将落幕时，林默却突然“哇”的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像个耍赖的孩子般哭闹起来：“不行！不行！娘说了！仙女姐姐是我的媳妇儿！不能作罢！不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正雄脸色一沉：“默儿！休得胡闹！”
林浩更是直接喝道：“傻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滚下去！”
林默却不管不顾，蹬着腿，哭喊得更凶：“我不管！你们欺负人！抢我媳妇儿！除非……除非……”
苏婉清忍无可忍，猛地站起身，娇声斥道：“除非什么？你这痴傻之人，还想如何？”
林默停止哭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直勾勾地看着苏婉清，伸手指着她发髻上簪着的一颗流光溢彩的珍珠，傻乎乎地说：“除非……除非你把那颗亮晶晶的珠子给我！不然我就不答应！”
那颗珍珠，足有龙眼大小，光泽莹润，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是苏婉清心爱之物。
众人哗然！
这傻子，果然是傻子！解除婚约这等大事，他居然只惦记着一颗珠子？真是蠢不可及！
苏婉清气得浑身发抖，只觉得跟这种人多说一句话都是耻辱。她一把摘下那颗珍珠，狠狠掷向林默：“拿去！你这贪小利的蠢货！从此你我婚约解除，再无瓜葛！”
珍珠滚落在林默脚边。
林默立刻破涕为笑，如获至宝地捡起来，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宝贝似的揣进怀里，笑嘻嘻地说：“谢谢仙女姐姐！珠子真好看！媳妇儿不要了，珠子好！珠子好！”
他这副贪财傻乐的模样，彻底坐实了傻子之名。
苏擎摇了摇头，眼中最后一丝因为退婚而产生的愧疚也烟消云散。林正雄和林浩等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觉得这傻子今天真是给他们提供了绝佳的笑料。
一场本该严肃的退婚，就在林默“贪图”一颗珍珠的闹剧中收场。
没有人知道，林默揣进怀里的那颗珍珠，名为“定颜珠”，不仅是罕见的珍宝，更是他下一步计划中，用来换取一位隐世药师出手相助的关键信物。苏婉清眼中毫无用处的蠢物，却是林默眼中通往力量的一块重要基石。
林默揣着珠子，在心头的冷笑和满堂的嘲讽声中，心满意足地、一步三晃地走出了大厅。
他的“傻子”之道，又向前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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