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府的书房外，东阳和南风对面立着。
两人眼风你来我往，推搡对方上前，自己脚下却像生了根似的钉在原地。
最终，还是没人敢迈那半步，只能齐齐将目光投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主子从公主府回来后，衣服都没换就把自己关了进去。
这都快一个时辰了，屋内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回想早上主子出门时的模样，两人还记忆犹新。
当时主子在府门口徘徊了好一阵，脚步迟缓，眼神里带着犹豫。
可没过一会儿，那眼底突然绽放出细碎的喜悦，嘴角也不自觉地向上扬着，连带着周身的冷意都淡了几分。
这怎么走了一趟，回来一点响动都没有了。
莫不是……苏姑娘认不出主子，还跟主子断绝了往日的情分？
两人心里咯噔一下，几乎同时转头，眼里的担忧撞了个正着。
东阳声音压得像蚊子哼：“你皮厚，去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南风头摇得像拨浪鼓，往后缩了缩肩膀：“你嘴甜，你去。”
“那……总不能一直耗着啊。”东阳急得抓了抓头，“要不咱俩一起？”
就在两人焦虑得快要忍不住上前敲门时，屋内传来云珏低沉的声音：“南风、东阳。”
那声音不大，却让两人瞬间站直了身子，齐声应道：“属下在！”
总算，主子想起他们了。
“进来。”
随着这两个字落下，两人赶紧推开门，脚步放得极轻地走进书房。
只见云珏靠坐在太师椅上，身姿看似慵懒，双手却交握在身前，两个大拇指不停地来回摩挲，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哀乐。
再看他面前的书桌，别说书本了，就连一张纸都没有。
显然主子就是这么干坐着的。
南风和东阳对视一眼，这模样，绝对是有问题。
沉默片刻，云珏才缓缓开口：“今后，在苏姑娘面前，你们称呼我为‘修竹统领’。”
两人一听这话，吓得赶紧跪地，齐声说道：“属下不敢！”
声音里满是惶恐和不解，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大逆不道？
云珏眉头瞬间皱起，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斩钉截铁地补充：“违者，军法处置。”
东阳和南风心里叫苦不迭，却不敢有半分违抗，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属下遵命。”
云珏的脸色稍稍缓和，又吩咐道：“还有，你们尽快去给我置办一些统领规制的衣物，记住，颜色和风格别跟南风的重复了。”
不知是不是彻底下定了决心，说这话时，他眼底的郁结散了些，心里总算不那么憋闷了。
安排完衣物的事，云珏又想起苏悦落水的场景，语气也变得严肃：“另外，你们去查一下苏姑娘身边的人，尤其是今日公主府宴会上，跟她有过接触的。”
他还记得问苏悦为何落水时，她眼神闪烁了一下，明显是在隐瞒什么。
当时他心绪波动大，没有把这事放心上，如今想起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交代完这些，一阵饥饿感突然袭来，云珏这才想起，早上因为满心期待去见苏悦，竟一口东西都没吃。
他揉了揉眉心，对两人说：“去安排些膳食过来。”
待两人退下，云珏重新靠回椅背上，心里暗自安慰自己：慢慢来吧，来日方长。既然已经决定用修竹统领的身份靠近她，哪怕最后不能和她在一起，自己也不会后悔。
他会尊重她的选择，至少现在，她对这个身份的自己，还不排斥。
……
英国公府内，大夫人纪瑶正端坐在主位上，手中轻握着一只汝窑茶杯，浅啜着杯中温热的香茗。
虽已入夏，天气渐渐炎热，但还没到用冰降温的时节，屋内透着几分闷热。
她刚处理完一下午的府中事务，眉宇间带着一丝倦怠。
这时，一名丫鬟轻盈地走进来，屈膝福身，柔声禀报：“夫人，大小姐和五小姐从公主府回来了。”
纪瑶一听，顿时精神一振，脸上的倦意一扫而空，立刻堆满了笑容。
顾安冉可是她精心培养的女儿，无论是才情还是容貌，在京中贵女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更重要的是，她被皇后娘娘看中，是内定的端王妃人选，将来嫁入皇家，必定贵不可言，整个顾家都能跟着沾光。
没一会儿，顾安冉和顾令仪姐妹俩便袅袅婷婷地走进屋，齐声行礼：“母亲安好。”
纪瑶连忙招手，笑容满面地说：“快过来，坐母亲身边。”
顾安冉莲步轻移，走到纪瑶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姿态乖巧，还不忘顺势挽住她的胳膊，撒了个娇。
而顾令仪则静静地站在一旁，眼神平静，她心里清楚，母亲刚才那句过来，从来都不是对她说的。
果然，下一瞬，纪瑶才转头看向她，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温度：“令仪，你先下去歇着吧，母亲跟你长姐还有事要谈。”
顾令仪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失落，却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差别对待。
她恭敬地行了个礼：“女儿告退。”
说罢，便默默转身，脚步轻缓地离开了正屋。
跟在顾令仪身后的纸鸢，看着自家小姐又被这般冷落，忍不住微微噘起嘴，满脸的不开心。
一回到翠华居，纸鸢就气呼呼地抱怨：“小姐，您跟大小姐明明是一母同胞，夫人怎么总这样偏心？大小姐有的，您连十分之一都得不到……”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令仪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了。
顾令仪轻轻叹了口气，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望着院中零零散散盛开的几株月季，心里反倒平静下来。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从小她就明白，自己没有长姐聪慧。
读书识字，长姐过目不忘。
琴棋书画，长姐一学就会。
所以，父亲母亲的喜爱、祖父的看重，都集中在长姐身上。
后来皇后娘娘相中了长姐，整个顾家更是把所有的期望都倾注在她身上，自己就像个被遗忘的影子。
可顾令仪并不觉得委屈。
她觉得，像现在这样偏居一隅，远离那些争名夺利的纷争，也远离那些旁人羡慕的荣耀。
将来找个门当户对、心性温和的夫君，安安稳稳、顺顺遂遂地过一生，就已经足够了。
“喵——喵——”
脚边的猫儿蹭了蹭她。
顾令仪俯身把它抱在怀里，顺着它的毛发。
“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样安宁的日子不错。”
“喵——喵——”
她轻轻闭上双眼，感受着微风拂过脸颊的清凉，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仿佛外界所有的喧嚣和纷争，都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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