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着棒棒糖，莹勾安静了许多。
她不再用那种纯粹到令人心悸的目光盯着李天然，而是微微眯起那双血红色的眸子，像一只被顺毛抚摸的猫，全身散发着一种满足而慵懒的气息。她甚至无意识地晃了晃悬空的小腿，赤足轻轻点着地面。
李天然靠坐在树下，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难言。
谁能想到，令整个江湖闻风丧胆的尸祖萤勾，此刻会因为一颗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廉价水果糖，流露出如此…无害的神情？
这反差太过巨大，以至于他紧绷的神经都略微松弛了一些。
但伤口的疼痛和身体的疲惫时刻提醒着他，危机并未解除。这里只是战场边缘的山林，随时可能有溃兵、野兽，或者…更麻烦的江湖人士出现。
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彻底处理伤口，并获取食物和饮水。
“我们得离开这里，找个能休息的地方。”李天然尝试着对莹勾说道，同时用手比划了一下，“找个…山洞？或者没人的房子？”
莹勾含着糖，腮帮子鼓起一小块。她看了看李天然，又扭头望向山林深处，血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仿佛能穿透层层密林，感知到远处的动静。
片刻后，她伸出没有拿糖的手，指向东南方向。
“那边。”她的声音依旧生涩，但比之前流畅了一点，“安静。”
李天然毫不怀疑她的判断。在这种环境下，她的感知能力恐怕比最先进的雷达还靠谱。
“好，就去那边。”他扶着树干，想要站起来，但失血后的虚弱和左臂的剧痛让他一个趔趄。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小手抓住了他没有受伤的右臂。
莹勾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身边，她的动作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搀扶的姿态却很稳。
“走。”她言简意赅。
李天然心中微暖，低声道：“谢谢。”
这一次，莹勾没有再用那鬼魅般的速度赶路，而是配合着李天然的速度，不紧不慢地走在林间。她似乎对周围的环境有一种天生的掌控力，总能避开湿滑的苔藓和盘结的树根，选择最好走的路径。
李天然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同时大脑飞速运转。
“我现在就是个战五渣，唯一的依仗就是身边这位‘状态不佳’的尸祖。必须尽快让她稳定下来，至少，要让她觉得跟在我身边是‘有趣’且‘有益’的。”
他瞥了一眼身旁专注含糖的莹勾。
“她似乎对甜味，以及来自现代的新奇物品格外感兴趣。这是个突破口。”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传来更大的水声。穿过一片灌木，一条宽阔的溪流出现在眼前，溪水清澈，能看到水底圆润的鹅卵石。溪流对岸，有一处向内凹陷的山壁，形成了个天然的避风所，看起来干燥且隐蔽。
“好地方！”李天然心中一喜。
莹勾带着他，轻松跃过溪流中间几块突出的石头，来到了那片山壁下。
地方不大，但容纳两人绰绰有余，地面是干燥的沙土，头顶有岩石遮挡，相当理想。
李天然松了口气，靠着山壁坐下，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他检查了一下左臂的伤口，还好，没有再次裂开。
现在，他需要火，需要食物，需要更安全的饮水。
生火是个问题。钻木取火？他只在视频里看过，实际操作起来难度极大。
他下意识地摸向冲锋衣的口袋，希望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除了那根已经贡献出去的棒棒糖，他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小方块——一个防水火柴盒！这是他为野外考古准备的，里面还有大半盒火柴。
“天无绝人之路！”李天然几乎要喜极而泣。
他挣扎着收集了一些干燥的枯枝和落叶，在山壁前背风的地方堆好。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取出一根火柴。
“嚓！”
橘黄色的火苗亮起，点燃了枯叶，很快引燃了细枝，一团温暖的篝火终于升了起来。
火光驱散了山林间的阴冷和潮湿，也带给李天然一丝久违的安全感。
莹勾一直安静地看着他忙活，当篝火燃起时，她的血眸中再次闪过一丝新奇。她似乎不怕火，反而凑近了一些，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感受着火焰的温度。
“暖的。”她评价道。
“对，火是暖的，可以取暖，也可以烤熟食物。”李天然趁机进行“常识普及”。
“食物？”莹勾捕捉到了这个新词，视线从火焰移开，落回李天然身上，带着询问。
李天然的肚子适时地“咕噜”叫了一声，他苦笑道：“对，食物。就是能吃的东西，填饱肚子。我饿了，你需要吃东西吗？”
莹勾偏了偏头，似乎在理解“饿”这个概念。她摇了摇头，但又点了点头，指着嘴里的糖：“这个，好吃。还有吗？”
李天然一摊手：“糖没有了。我们需要找别的。”
他想了想，目光投向清澈的溪流。或许可以抓鱼？
他走到溪边，观察了一下。溪水不深，能看到几尾游鱼灵活地穿梭。但他手无寸铁，抓鱼谈何容易。
就在他思考是制作鱼叉还是尝试徒手抓鱼时，身边的莹勾动了。
她甚至没看水里的鱼，只是随意地弯腰，从岸边捡起几颗小石子。
然后，她手腕一抖。
“嗖嗖嗖——”
几道微不可闻的破空声。
下一刻，溪水中那几尾最大的游鱼，齐齐翻起了白肚皮，浮上水面。每一条鱼的脑袋上，都嵌着一颗小小的石子，精准无比。
李天然：“……”
他默默地把“制作鱼叉”这个选项从脑海里划掉了。
“厉害！”他由衷地赞叹了一句，然后脱下已经破烂不堪的外套，走进溪水，将几条鱼捞了下来。
用随身携带的多功能小军刀（同样是考古工具）处理干净鱼鳞和内脏，他用削尖的树枝串起鱼，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虽然没有盐，但烤鱼的香味逐渐弥漫开来，对于饥肠辘辘的李天然来说，已经是无上的美味。
他将第一条烤好的、吹得稍凉一些的鱼递给莹勾。
“尝尝？”
莹勾看了看焦黄的烤鱼，又看了看李天然期待的眼神，学着之前吃糖的样子，试探性地咬了一小口。
咀嚼了几下，她血红色的眸子微微亮了一下。
“不一样，”她说，对比了一下嘴里残余的甜味和烤鱼的焦香，“也好。”
然后，她接过烤鱼，小口小口地，却很迅速地吃了起来。
李天然自己也拿起一条鱼，狼吞虎咽。热乎乎的食物下肚，他终于感觉活过来了几分。
火光跳跃，映照着一坐一蹲的两人。溪流潺潺，山林寂静，暂时隔绝了外界的厮杀与纷争。
李天然看着专注吃鱼的莹勾，她脸上沾了点炭灰，配上那精致的五官和纯净的血眸，竟有种奇异的萌感。
他知道，这种平静是暂时的。他身上的现代衣物、言谈举止，在这个时代都是巨大的破绽。他必须尽快融入，获取情报，并想办法…“养”好身边这个既强大又脆弱的“守护神”。
“莹勾。”他轻声叫道。
莹勾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点鱼肉，疑惑地看着他。
李天然露出一个尽可能温和的笑容，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以后，我们在一起。我找好吃的，你保护我。好不好？”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提议。用“食物”和“新奇”作为纽带，建立一种简单明确的共生关系。
莹勾眨巴着血眸，似乎在消化他的话。她看了看手里只剩骨头的鱼叉，又看了看李天然脸上温暖（自以为）的笑容，最后，目光落在他受伤的左臂上。
她想起了他阻止自己碰伤口的样子，想起了他给自己糖和烤鱼。
片刻的沉默后，她点了点头，用清晰了一些的语调回应：
“好。”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像是在确认这个约定的内容：
“天然，找吃的。我，保护天然。”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两人初步达成的盟约。
李天然知道，前路依旧凶险莫测，但至少在这个夜晚，在这堆篝火旁，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有了一个强大、纯粹，或许还有点“好养活”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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