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和林晚如同两道离弦的箭，扑向营地东南角。身后，陈擎的怒吼和西北方向零星响起的弩箭破空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溪流在月光下泛着破碎的银光。妇孺们藏身的几处残垣断壁间，此刻一片混乱。孩子受惊的啼哭、妇人压抑的尖叫混杂在一起。
“怎么回事？”萧衍人未到，声先至，带着一股煞气。
一个负责这边警戒的青年指着溪流下游方向，脸色发白，语无伦次：“有……有人摸过来了！好像……好像要抓人！刚……刚被我们发现，打了一下，往那边林子里跑了！”
“看清几个人？抓谁？”林晚急问，目光迅速扫过惊恐的人群，寻找瑞瑞的身影。看到孩子被一个妇人紧紧搂在怀里，只是吓哭了，她才稍微松了口气。
“就……就两三个，黑乎乎的看不清脸！好像……好像是冲着马家媳妇去的！”另一个惊魂未定的妇人颤声道。
马家媳妇？那个之前和儿子一起失踪，后来孩子独自跑回、她自己却一直不见踪影的寡妇？
林晚和萧衍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马家媳妇回来了？什么时候？还是说，对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她？
“追！”萧衍没有丝毫犹豫，对跟上来的孙猎户和陈擎打了个手势，“要活的！”
孙猎户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率先窜了出去，循着地上草叶被践踏的细微痕迹，追入下游的密林。陈擎点了几个好手，紧随其后。
萧衍没有去追，他必须坐镇营地，防止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他迅速安排人手加强警戒，安抚受惊的妇孺。
林晚走到那个搂着瑞瑞的妇人身边，接过孩子。瑞哭得小身子一抽一抽，紧紧扒着她的脖子，温热的小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没事了，瑞瑞不怕，娘在。”她轻声哄着，心里的疑团却越来越大。
马家媳妇……张翠儿……王麻子……这几个人之间，到底藏着什么联系？今晚的袭击，目标真的是马家媳妇？那她身上有什么值得对方如此大动干戈的秘密？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孙猎户和陈擎他们回来了，脸色都不太好看。
“人跟丢了。”孙猎户抹了把脸上的汗，语气带着懊恼，“对方是老手，出了林子痕迹就乱了，而且……接应的人不止一波，至少分成了三个方向逃窜。”
陈擎补充道：“我们追的方向，只捡到了这个。”他摊开手，掌心是一小块被撕扯下来的、粗麻布衣角，上面沾着些许已经半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不是我们的人的衣服料子。”
线索似乎又断了。对方计划周密，行动迅捷，目的明确，一击不中，立刻远遁，毫不恋战。
营地暂时恢复了平静，但空气中弥漫的不安却更加浓重。敌人不仅在暗处，而且手段狡猾，对他们的情况似乎颇为了解。
后半夜，无人能够安眠。
天亮后，萧衍加派了更多的人手在营地周围巡逻，尤其是靠近溪流和密林的区域。同时，他让王屯长再次仔细清点人数，尤其是妇孺。
清点结果很快出来——马家媳妇，确实不见了！昨夜混乱之后，就再没人见过她！
“她是自己跑的，还是被掳走的？”林晚提出关键问题。
没人能回答。当时场面混乱，光线昏暗，谁也说不清。
“搜她昨晚待过的地方。”萧衍下令。
人们在那处残垣角落里，只找到一件马家媳妇破旧的、打满补丁的外衫，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她像是凭空蒸发，或者……早有准备。
林晚不死心，在那附近仔细搜寻。在一处石缝里，她的指尖触到了一个硬物。她小心地抠出来，那是一枚用某种野兽牙齿简单打磨而成的、形状不太规则的白色小坠子，用细细的皮绳穿着，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这不像马家媳妇那种穷苦寡妇会有的东西。林晚不动声色地将小坠子攥在手心。
接下来的两天，营地在一片压抑的忙碌中度过。白天，男人们继续加固防御，开辟更多的土地，尝试设置陷阱；妇孺们则负责照料伤员，挖掘野菜，打理那一片给了所有人希望的坡地——林晚种下的菜苗，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茁壮成长，绿油油的叶片在荒芜的废墟间格外醒目，极大地鼓舞了士气。林晚则更加小心地利用灵泉水和那特殊的土壤，偷偷扩大着作物的种植范围。
然而，粮食危机依旧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孙猎户带人冒险扩大了狩猎范围，收获依然有限。集中起来的存粮，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这天傍晚，负责在坳口最高处了望的哨兵连滚爬爬地冲回营地，带来了一个让所有人脸色发白的消息：
“西边！西边山林里看到烟！好几处！像是……像是有人在那边扎营生火！人数……看不清，但肯定不少！”
西边！那是他们来时的方向，也是通往外界、可能被韩青或者其它势力搜寻的方向！
新的威胁，已经迫近到如此距离了吗？
萧衍登上高处，眺望着西边天际那几缕若有若无的、在暮色中升起的淡淡青烟，眉头紧锁。
林晚走到他身边，看着那代表未知危险的烟柱，轻声问：“是韩青？还是……别的什么人？”
萧衍摇了摇头，目光深沉：“不管是谁，来者不善。”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坚定，“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他转身，看向营地中那些因为新消息而再次惶恐不安的人们，朗声道：“收拾东西，准备转移。”
“还转移？”王屯长失声，“这黑风坳不是易守难攻吗？我们刚弄出点样子……”
“守不住。”萧衍打断他，语气没有任何转圜余地，“地方已经暴露，对方人多，困守只有死路一条。”他目光扫过众人，“想活命的，跟我走。这次，我们往坳子深处去。”
更深，更险，也更未知。
人们沉默着，绝望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刚看到一点安稳的希望，转眼又要颠沛流离。
林晚看着萧衍坚毅的侧脸，又看了看手中那枚冰凉的白齿坠子，将它紧紧握住。
这深山老林，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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