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浮现：乱葬岗的土被翻得七零八落。
我跪在泥泞里，徒手扒开散落的骸骨。
没有。
娘留给我的云门密令不见了。
雨水混着血水往下淌，我疯了一样在尸堆里翻找。
终于触到半块熟悉的玉佩——娘临终前塞进我手里的那块。
“娘……”我把玉佩攥进掌心，骨头硌得生疼，“他们连你都不放过……”
陆啸天知道云门最后的力量就藏在这片坟茔。
他掘坟鞭尸，要断我所有后路。
暴雨倾盆而下，我抱着娘的遗骨蜷进被刨空的墓穴。
雨水灌进来，很快淹到腰际。我把遗骨枕在头下，像小时候枕着娘的胳膊。
“娘，你冷吗？”
“我帮你暖着……”
意识模糊时，仿佛听见娘在唱童谣。那是云门血脉代代相传的安魂曲。
突然浑身一暖。像有人在我心口放了暖炉。
我猛地惊醒——是贴身藏着的同心玉在发烫！
玉石表面浮现出细密金纹，组成一个古老的“叶”字。
叶知秋。
我连滚带爬冲出墓穴。
暴雨中，一道白影立在坟茔最高处，衣袂翻飞如鹤。
“看来不需要假死药了。”他轻笑，雨水在离他三寸处自动蒸发，“你比我想的顽强。”
我举着娘的白骨指着他：“你跟踪我？”
“是同心玉带我来的。”
他跃下坟头，伸手抹去我脸上的泥水，“姜凌云，跟我走。”
我后退半步，白骨横在胸前：“凭什么信你？”
他忽然撕开前襟。
心口处赫然烙着龙爪状的伤疤——与陆啸天书房密信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三年前他杀你满门，我也在。”
他声音发颤，“这疤，是为你挡的。”
雨水冲开他散落的鬓发，露出耳后淡金色的叶脉纹。
那是隐世叶家嫡系的印记。
“跟我回叶家。”
他摊开掌心，白玉瓶在雨水中泛着暖光。
“假死药我都备好了。服下它，我带你离开这是非之地。”
我盯着他掌心的药瓶，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
“叶知秋……”我抓起一把混着骨灰的泥土，狠狠拍在他胸口，“你看清楚了！”
泥土顺着他白衣滑落，露出心口疤痕。
“这每一捧土里，都有我云门人的骨血！”
我嘶吼得喉咙腥甜，“你让我假死逃命？让我看着陆啸天继续用云门秘术害人？”
他沉默地看着我，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的家族可以保护你。”
他终于开口，“叶家千年基业，足够与陆啸天抗衡。”
我弯腰拾起娘的腿骨，用力之猛，骨刺扎进掌心。
“那你告诉我——”我把染血的骨头举到他眼前，“你们叶家这么厉害，三年前云门被灭时，你在哪？”
他瞳孔骤缩。
暴雨更急，像天在哭。
“不是不想救……”他声音哑得厉害，“族规森严，涉朝政者逐出宗祠……”
我嗤笑着打断：“所以现在为什么能救了？因为你看上我了？因为这条丧家之犬值得你违背祖训了？”
他忽然伸手，一把扣住我腕骨。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骨头。
“因为三年前我眼睁睁看着你跳崖！”他眼底终于燃起我熟悉的火焰，“因为这三年来，我没有一夜能安睡！”
他夺过我手中的腿骨，小心翼翼放回墓穴。
然后解下外袍裹住我发抖的身子，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姜凌云，你听好。”
他额头抵着我冰凉的额，“叶家祖训确实重要。但若守这祖训的代价是看你送死——”
他猛地撕碎随身携带的族谱，纸屑在暴雨中纷飞如蝶。
“那我宁愿被逐出宗祠！”
我怔怔看着纸屑混着雨水砸落。掌心的同心玉烫得像要烙进血肉。
他弯腰拾起我娘的玉佩，用袖子仔细擦净，重新系回我颈间。
“不必服假死药。”他望向东边渐亮的天光，“我带你杀出去。”
我看着他被雨淋透的侧脸，突然想起娘说过的话。
“云儿，这世上最锋利的刀，往往藏在最温柔的鞘里。”
我伸手握住他冰冷的手指。
“好。”
“但我要先去找个人——”
“找个肯为我毁家纾难的傻子。”
我们同时望向金陵方向。
雨停了。天边露出一线血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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