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赏？北境已平，澹台烬手握重兵，声威赫赫，景王会给他怎样的“封赏”？是裂土封王，还是……杯酒释兵权，甚至鸟尽弓藏？
“还有，”阿桓继续道，“我们安排在康王府外的眼线回报，康王世子萧玦近日与几个掌管京城戍卫的将领往来密切，府内似乎也在暗中调动人手。”
康王世子？月羲眸色一冷。此人当初在神祠被她惊退，一直怀恨在心，如今见澹台烬势大，恐怕更是坐立难安，想要有所动作了。
“观星阁那边呢？”月羲问道，这是她一直放心不下的隐患。
阿桓摇了摇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如同死水。但我们查到，大约半月前，曾有一名黑袍人深夜入宫，直接面见了陛下，无人知其身份，但守宫门的侍卫说，那人手持的，似乎是观星阁的令牌。”
月羲的心微微沉了下去。观星阁终于动了，而且直接面见了景王。他们说了什么？会对澹台烬产生何种影响？
她挥了挥手，让阿桓退下。
室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窗外梨花的淡淡香气萦绕。
月羲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她清丽绝伦、却带着一丝疲惫的容颜。她抬手，轻轻取下鬓边那枚木簪。半年的风霜等待，木簪依旧温润，那朵梅花仿佛也浸润了思念，开得更加坚韧。
她知道，王城最后的博弈，即将开始。澹台烬携平定北境之大功归来，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已站在了悬崖边缘。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景王的猜忌，皇子的拉拢与敌视，各方势力的觊觎，还有那神秘莫测的观星阁……所有的一切，都将在他归来之后，彻底爆发。
她不能让他独自面对。
是夜，月羲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裙，如同暗夜中的魅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神祠。
她没有去烬北侯府，那里如今必然是各方眼线的焦点。她去往了王城西区，一处看似普通的民宅。
叩门声三长两短。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个面容普通、眼神却异常精悍的中年男子将她迎了进去。这里是月羲利用老巫女留下的人情和资源，暗中设立的一处联络点，也是她手中一些见不得光的力量的汇聚之处。
室内烛火昏暗，已有几人在等候。有不得志的低阶军官，有掌握着某些关键消息的衙门小吏，甚至还有一两个混迹于市井、消息灵通的帮派头目。
这些人，或许地位不高，却都在某些关键的节点上，拥有着意想不到的能量。他们是月羲这半年来，如同蜘蛛织网般，一点点串联起来的，隐藏在王城阴影中的力量。
月羲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走到桌前，铺开一张简易的王城布防图。
“诸位，”她的声音清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风暴将至。我需要你们，在关键的时刻，能够发出声音，或者……制造一些‘意外’。”
她的指尖在图上几个关键位置点了点——皇宫的几处侧门、通往烬北侯府的主要街道、以及几个掌握京城戍卫的将领府邸附近。
她没有明说要做什么，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他们将要参与的，是一场关乎王城未来格局的豪赌。赌赢了，从龙之功；赌输了，尸骨无存。
但没有人退缩。他们或是受过神祠大恩，或是被月羲拿住了致命的把柄，或是早已对现状不满，渴望一场变革。
“但凭姑娘吩咐！”几人压低声音，齐声应道。
月羲看着他们，目光沉静。她知道，这些力量微不足道，无法与真正的权贵抗衡。但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或许能起到奇效，能为他争取到一线生机。
离开民宅，月羲独自走在寂静的街道上。
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带着一丝凉意。
她抬起头，望向北方漆黑的夜空。那里，是她牵挂之人归来的方向。
澹台烬，我在王城为你布下的棋，已经就位。
现在，只等你归来。
将这盘棋，下到最后。
无论结局是荣登九五，还是共赴黄泉。
我，与你同往。
北境彻底平定的消息，如同最后一记重锤，敲碎了王城表面维持的脆弱平静。凯旋的仪仗尚未抵达，那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已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月羲依旧每日在神祠洒扫、整理古籍，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皆与她无关。素白的指尖拂过泛黄的书页，神情是一贯的淡漠疏离。只有在她偶尔抬眸，望向北方天际时，眼底深处才会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澜。
袖中，那枚用来传递紧急信号的、特制的短哨，冰冷而坚硬，时刻提醒着她所处的漩涡。阿桓和其他几个核心眼线，如同蛰伏的工蚁，按照她之前的布置，更加频繁地传递着各方动向。
景王称病，连续数日未朝。但据安插在宫内的眼线回报，御书房内的灯火常常通宵达旦，成王、端王，乃至几位手握实权的老臣，出入频繁。他们在商议什么？无非是该如何安置那位即将携泼天大功、赫赫兵威归来的烬北侯。
是封异姓王，镇守北境，使其成为景国屏障？还是明升暗降，调入中枢，架空其兵权，置于眼皮底下监视？抑或是……更狠辣决绝的手段？
月羲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古籍上模糊的字迹，心绪却如同窗外被风吹乱的云。她深知，最危险的时刻，并非在战场，而是在这凯旋之后。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是帝王心术最冰冷的写照。澹台烬手握重兵，声望如日中天，这本身就已触犯了君王最大的忌讳。
更不用说，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皇子。成王萧玦自上次招揽不成，便一直怀恨在心，其母族势力盘根错节；端王表面温和，实则深藏不露，门下能人辈出。他们绝不会坐视澹台烬这样一个巨大的变数，安然回归，攫取权力。
还有那始终笼罩在迷雾中的观星阁……老巫女临终的警示言犹在耳。那个深夜入宫的黑袍人，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虽未激起明显浪花，却让月羲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他们超然物外，却偏偏在此时介入，所图必然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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