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幕布隔绝了前台细碎的嘈杂,后台化妆间里,时间仿佛被拉长、凝滞。
林杏儿手法娴熟地为程奕君勒头,细带深深嵌入额际,将眉梢眼角都向上提起,瞬间平添几分英武之气。程奕君闭上眼,任由师姐摆布,呼吸逐渐变得沉静悠长,仿佛在积蓄某种力量。
“好了,该穿蟒了。”林杏儿转身捧过那件沉甸甸的明黄色蟒袍。
程奕君站起身,双臂微张。当那绣着龙纹、缀着银鳞的蟒袍加身时,他原本清瘦的身形仿佛瞬间被撑开,肩膀变得宽阔而平直。他轻轻跺了跺脚,厚底靴稳稳扎根地面,身高陡然增加,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自然流露。
他走到镜前,开始勾脸。笔尖蘸满油彩,在自己脸上游走,勾勒出威严的图案。每一笔落下,他眼神中的随意便收敛一分,属于“程奕君”的个人特质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即将降临舞台的王者魂魄。
前台,柳乘和王秘书已经停止了玩笑,正襟危坐。田梦笙也在小助理可可的拉扯下,悄悄来到观众席的角落坐下。
突然,全场灯光暗下,只留一束追光,孤零零地打在舞台入口处。
“铛——” 一声锣响,清越悠长,直击人心。
紧接着,高亢的唢呐引领着锣鼓点,如金戈铁马般破空而来!
追光中,一个明黄色的身影骤然出现!
“好!”
仅仅一个出场亮相,柳乘便忍不住低喝一声彩。王秘书的背脊也不自觉地挺直了。
台上的程奕君,与方才在后台判若两人。蟒袍玉带,雉翎高耸,背后的靠旗在微微的呼吸中轻颤。他身形挺拔如松,稳立台口,目光如电,扫过虚空,仿佛在检阅他的千军万马。那不仅仅是穿着戏服,而是魂灵附体,他就是那位纵横沙场的西楚霸王!
田梦笙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那双清冷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她不懂戏,但她懂得什么是极致的美,什么是震撼人心的气场。台上那个人,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圈看不见的能量场,将所有人的目光死死吸住。
程奕君开腔了,声音并非粗犷,而是带着一种金属质的沙哑与悲凉,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蕴含着火山将喷未喷的力量: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他一边唱,一边动了起来。他的台步沉稳有力,厚底靴踏在舞台地板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观众的心跳节拍上。随着唱词的情绪递进,他的动作幅度逐渐加大。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唱到这一句,悲愤与无奈达到顶点。只见他猛地一个转身,背后的四面靠旗“哗啦”一声,如凤凰展翅般旋开,带起一阵风。随即,他单足独立,另一腿高抬,身形在一个极难的“探海”姿势中稳稳定格,如狂风中的磐石,悲壮而苍凉。
整个排练厅鸦雀无声,只有他的唱腔和锣鼓点在回荡。
王秘书紧紧攥着的拳头缓缓松开,手心已是一片汗湿。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而又无比满意的笑容,转头对柳乘低语:“老爷子这绝活……算是真正传下去了。”
柳乘得意地一扬眉毛,那意思分明是:我早就说过。
而角落里的田梦笙,已经完全沉浸在那悲壮的故事里。她看着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看着他眼中闪烁的、近乎真实的绝望与不舍,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忽然觉得,自己苦苦追寻的、能够直击灵魂的艺术表达,似乎在这个陌生的戏曲舞台上,找到了某种共鸣。
彩排结束,程奕君收势,灯光亮起。
他微微喘息,额角有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依旧明亮。他朝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并未注意到角落的田梦笙)和侧幕的乐队老师微微躬身致意。
直到他直起身,走下舞台,排练厅里凝固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我的天……”可可捂着胸口,小声惊叹,“梦儿姐,他……他好像不是人,是那个霸王活过来了!”
田梦笙没有回答,她只是望着那个明黄色的背影消失在侧幕,心中某个角落,仿佛被那悲凉的唱腔和那震撼的身形,投下了一颗石子,漾开了一圈圈难以平息的涟漪。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份关于新歌创作的曲谱,之前觉得尚可的旋律,此刻听起来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如果……我的歌里也能有他表演中的那种“魂”,该多好?
“梦儿姐,快走快走!我一定要认识这位京剧大师,他的表演太精彩了!本人肯定也是个帅大叔吧!!!”
无奈地看了眼身边这个手舞足蹈的小助理,她只好跟上脚步。毕竟这丫头向来冒冒失失,得盯着点儿,免得惹出什么麻烦。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老王,我什么时候忽悠过你?就问你服不服?”柳乘扬着眉毛,得意地朝老友笑道。
看着那张写满“快夸我”的脸,王秘书强忍着给他一拳的冲动,撇嘴道:“得了吧你!这分明是程老爷子教得好,加上你小师弟天赋高。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看你现在这个大师兄,未必就比师弟强多少呢。”
“嘿,咋的,那是我师弟,我的!而且他跟我媳妇儿比亲姐弟还亲,你少在这儿酸。”柳乘压根不接他的嘲讽,反而专戳老友的痛处。
“听说你儿子进蓝台,还是你媳妇儿托的关系?咋,大学白念啦?找个工作还得靠家里打点?”
王军一听这话,脸顿时黑得像锅底:“别提那臭小子!一天到晚没个正形,今天想拍电影,明天又想当演员。一提他我就来气,都是差不多年纪,怎么差距就这么大!”
柳乘见老朋友脸色不对,见好就收,眼珠一转岔开话题:“得得得,不说他了。彩排这不刚结束嘛,你觉得咋样?领导那儿能过关不?”
王军也懒得再想自家那糟心儿子,定了定神,正色道:“一会儿我拿彩排视频请领导过目,应该问题不大。”随即转身朝现场导演示意:“王导,麻烦把刚才的演出小样给我一份,我拿去给领导审审。”
等到拿到视频小样,头也没回跟柳乘说了声走了就往部里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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