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树的树荫下,浮岛之上。
分神听完三号的抱怨,在明白被用来安置那些小妖怪的山谷内发生的事后,心里倒不是很意外。
“这不是挺好的吗?至少还有一些留下不是。”
他笑着安慰道。
在他心里,对于‘强扭的瓜不甜’这个说法,他是认同的。
况且……
“既然确定那些鹦哥比较稳定,那以后我们再找小妖怪的时候,就专门找它们呗。”
与买人的条件有一大堆不同,这些小妖怪可没什么妖权,哪怕朱渊以凤鸟为神主,也是如此。
三号沉默一瞬,随后幽怨地看向他,问道:
“你不会是忘了,我是为什么要把它们从银雾湖畔迁到现在那个山谷的吧?”
还再买……
“你还嫌它们不够吵吗?”
分神哑然,一想到曾经被它们吵得脑仁直抽抽的过往,他的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三号见他神色一变,心中暗笑,再接再厉:
“更何况,它们的价格可不菲,要不是它们本身就是‘次品’我也没那么多钱把它们给全打包回来。”
一听到他提起这个,分神的脑海中再次浮现某个被脏话包围的瞬间。
——次品,并不是说它们是傻鸟,而是它们骂得太脏,脏到就算它们再聪明,最终也只能被当成次品来出售。
原因嘛……
众所周知,在所有语言中,脏话是最容易学的。尤其是在能学会说话的鸟类中,这玩意一旦被某只学会,它就能成滚雪球式增长,一只传一只,直到所有的鸟都学会飙脏话。
思索片刻,分神轻咳一声,给自己找补道:
“但你不是把它们都迁到山谷里了吗?”
再说了……
“它们虽然聒噪,但祈祷的时候念得也最标准。”
至于日常的飙脏话……
“反正我们一般也不会过去,可以全当没听到嘛!”
对于他的说辞,三号留给他的是一个大大的白眼。
分神干笑,小声为自己分辩:
“但它们稳定啊!还聪明。”
在没有化形的小妖怪里,也就这些花花绿绿的小家伙比较鬼精,除了喜欢吵吵闹闹,正事一点都没耽搁。
“就像祈祷,连我都做不到像它们那样字正腔圆。”
它们在刚被买回来的时候,口音可是很重的,可如今……啧啧!
“这才一个月左右吧?你再听听它们说话时的发音……”
想到早上那只过来传信的绿鹦哥开口时的板正腔调,分神咋舌,摇头,撇嘴道:
“都特么说得比我还好了。”
三号再次沉默。
之前,他因为那些傻鸟实在是太吵的缘故,在对待它们时,好像多少都还带有色眼镜。
现在,听这人这么一说……
“你说的好像也没错,你让我再想想。”
说完,他低头,在心中仔细地算起账。
从购买到后期的伙食,再到它们未来能创造的价值。
分神见此,轻笑捧起手边的杯子,像喝温水一样,抿起那里面加了怨气的阴泉。
朱渊以飞禽为长,人蠃次之,走兽再次,鳞昆最末。
当然,这里的长,也是相对的。
再说了,它们本身也不是铁板一块。
(毕竟猛禽最喜欢的猎物里,就有其他的小鸟。)
况且,此为人治之世,作为羽之长的凤鸟,也不得不作出妥协,只是给了飞禽立了些专门的保住法,便再无其他特权。
不过嘛!
人不能伤鸟,但没说鸟不能伤鸟啊?
(卖鸟的多是其他的鸟妖)
再加上鸟生得也多,一窝少则一个,多则七八个……
“要是你跟他说要多买一些,这价格应该能再降一点。”
分神提醒道。
批发嘛!
总不能比零售还贵不是?
还有后来的伙食成本……
“它们就算再造,那成本也不可能比海蛇、虾蟹、崖鹰、大鸟这些玩意更费钱吧?”
三号被他说得有些心动。
不过……
他仰头,看着上方快把整个天空都遮得严严实实的枝叶,轻声嘟囔:
“主意不错,但现在的时机不对。”
分神同样抬头望天,点头:
“你说得不错,是得等等。”
现在的西辅已经被天幕给封了个严实,就连灵气,也是只进不出。
他们要是现在出去了,搞不好会让这破树暴露在‘祂’的视线中。
届时……
……
母树体内。
为了不让他搞出来的那玩意在离开他的视线后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夏一鸣连着两天都没有从母树体内离开。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干,在这两天里,他除了紧盯像滚雪球一样飞速增长的晶红‘小章鱼’,还在闲着没事的时候翻看了下灵木记忆。
然后——
在把被他强行分成两半的莹绿之火之一,硬是推进他新开辟树芯腔室后,夏一鸣拍了拍手,笑眯眯地把连接到原来那个腔室的管道分出一半给这个腔室连接上。
就在他放开隔断的那一刹那,圆形腔室的上方的无数通道中,开始有木灵气喷薄而入,又汇聚在正静静地悬浮在腔室中间的那朵绿色焰火周围,形成丝丝缕缕鲜翠欲滴的绿色云气。
而腔室下方的通道也不甘示弱,有像凝胶一般的绿色树液涌出,并且也像云气一般,被焰火吸引,一滴一滴地像上飞起,又在到达焰火同一高度时停下,像云气一样缓缓围着它旋转,宛如围绕焰火旋转的星环。
夏一鸣盯着那朵仿佛又旺盛几分的焰火看了几秒,轻轻地切了一声,手伸出,在‘长河之水’的托举下,他的神念缓缓靠近那朵焰火,直至他感觉‘前方’有吸力传来……
随着支撑自身存在皎白长河被源源不断地吸取,少年感觉自己的意识越发迷糊……
直到感觉自己携带的灵性快被吸光,他才主动闭眼,让最后那滴‘河水’带着他的意识,一同飞向那团内部充斥着银色星河的莹绿焰火。
……
西辅,巨大的灵木开始颤抖,在它的带动下,整个岛屿都在微微颤动。
分神与三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疑。
“他又在搞什么?”x2
两人的声音脱口而出,目光同时转向木架子上、那个只在身上盖一张毯子的身影。
……
西辅地下的地脉中,正在静修的夏瑶睁开漠然的银色眸子,目光向左,疑惑地盯着那些正在微微颤动的橙红色树根。
——这些玩意不是连山石都能当洞穿吗?
现在……这是怎么了?
……
在被吸到莹火中后,夏一鸣立马着手下一步。
——压缩灵气,用木灵和和树液凝炼‘空青’,再以它孕育树芯。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母树自失去根瘤核心后,便失去了一个统合的‘器官’,他之前之所以能控制得了它,完全是仰赖自身那充裕到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的灵性。
但经过思索,他觉得自己总是那么玩也不是个事!
比如说渡劫的那天,他总不能让自己的身体也置于雷劫之中。
所以到时候,他需要切断母树与自家身体的物理联系,并让他们带着自己的身体离开西辅,甚至……远离朱渊。
届时,要把母树的‘户口’迁到自己名下的他,就会成那数量有限的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也就是说,要是他还是一点改变都不做,那在失去‘电池’提供的支撑后,他行动时花费的灵性每多一分,胜算可能就会少上一分。
“……”
虽说他们之前的打算是要拿自己那身福泽来保它,但在那之前,他还得让母树先承受一下‘祂’的‘怒火’,而且还要尝试用‘祂’的‘怒火’,来把母树体内的隐患给彻彻底底地清洗一遍。
雷霆——绝大部分邪祟的克星,要是连‘祂’都奈何不了它,他们能做的便只有放弃,并且还要时刻做好及时止损的准备。
总之——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给自己节能,看看能不能重铸一个作用与根瘤一般的统合‘器官’。
如果他成功了,他就能借助它,来掌控母树。
并且……
还是事半功倍……
不!
甚至可能是事半功倍的事半功倍,只需要花之前消耗的四分之一,就能达到现在的效果。
而这,就是他能想到,且能做到的最好、也是最简单的那个办法。
……
感觉心里直跳,怎么想都有些放心不下的夏瑶从地脉在离开,她整个身形像被抹去一般,瞬间便消失在充斥着浓厚地气的大地脉络之中。
等她再次出来,脚踏上被树荫笼罩的浮岛上时,已是一息之后。
正给夏一鸣的身体做检查的分神和三号停下动作,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她。
“怎么回事?”
她的身形一闪,便出现在木架子旁。
三号抢先一步,话密得像连珠炮一般,一股脑就把他打听到的原因都倒了出来。
夏瑶眸中有流光微闪,沉着脸,扭头望向那株树皮的沟壑正有银色纹路在微微闪烁的巍峨灵木。
焰火中的夏一鸣只感觉‘头皮’一紧,连忙弱弱地解释:
‘我不知道动静会这么大……’
要是他知道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肯定会先知会一声,然后再动手。
夏瑶叹气,点头,随后问他:
“你这法子是从那学的?靠谱吗?”
夏一鸣‘讪笑’,提醒道:
‘您之前不是叫它给过我……‘咳咳’吗?’
夏瑶沉默,片刻后才继续:
“你不是说没时间,还很‘撑’,不想再‘吃’吗?”
‘此一时,彼一时嘛……’
夏一鸣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在对方越来越没好气的注视下,他才清清嗓子,解释道:
‘我只是觉得一直盯着它这事实在太浪费时间了,所以就想着能不能在盯着它的同时,再给自己找点事干……’
分神的表情有些无奈,忍不住吐槽他:
“所以在这不声不响间,你就给我们憋了这样的一个大招?”
那可是整座岛都在颤,他有一瞬间都以为是不是朱渊底下的那个火药桶要炸了。
夏一鸣干笑:
‘我这不是想着等成功了再告诉你们,让你们也高兴一下吗?’
“是惊吓好吧!”
分神一点都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夏一鸣再度讪笑。
他觉得自己也挺冤枉,本来只是一件‘小事’,现在好了,因为意料之外的动静,岛上的人一下子全齐了。
夏瑶适时对分神摆摆手,等对方把正张着的嘴巴闭上,她低头思索几秒,方才抬头,把手放在系于少年腕间的银纹树根之上——
“你把铸造那什么空青树芯的原理和步骤发一份给我。”
夏一鸣也是干脆,一边把那份记忆复制传输,一边有些不是很确定地说:
‘这是我从一株长春木的记忆中看到的,它虽然只活了三千年,但却是难得一见的聪慧之人……哦!不对!是聪慧之树……’
说完原因,他又连忙解释:
‘我没有完全照搬它的设计,而是结合了母树的特殊,为它做了专门的改良……’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谁比母树自己更了解母树,那除了在悄无声息侵蚀了母树的归墟诅咒,剩下的就只能是他了。
所以,他才会对他的改良很有信心,并相信自己的设计绝对能完成对母树的统合。
夏瑶没开口,而是闭目,在‘脑海’中静静地翻阅着他传给她的那份记忆。
分神与三号对视一眼,同时把手放到银纹树根上去……
夏一鸣‘瞪’了他们一眼,但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再复制两份记忆‘扔’给他们。
刹那间,树荫下变得十分安静,只有未命名的新河道中传来的潺潺流水声和风把几人衣裳吹拂起来时的细微摩挲声。
夏一鸣一口气瞥了很久,直到发现自家师父重新睁开眼睛,他才迫不及待地问:‘咋样?’
夏瑶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直到夏一鸣的心越来越沉,她才莞尔一笑,双手轻拍,在掌声中赞道:
“很精巧的设计,理论的可行性很高。”
‘呃!’
夏一鸣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打断:
‘是那株长春木前辈厉害才对,我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谁知,面对他的推脱,夏瑶却是摇头:
“不要妄自菲薄,它的设计我看了,很粗犷,不过是那树妖的灵机一动,与你的构思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东西。”
一株的树龄不过三千多年,一株却是树龄几十万年,后者虽未开智,但它懵懂中的积累也不是前者能媲美的。
夏一鸣不想贪功,但夏瑶却是不想再在这话题上多费口舌,而是直接给出了基于她过往修行经验的改良意见。
母树的记忆她虽没有,但谁让五老中的椿,就是一株同样活了几十万年、并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是什么以八千年为春、八千年为秋的太甲之木。
而曾经的‘她’跟祂的关系处得不错,论道演法什么的也没少干。
甚至在争到面红耳赤、谁都说服不了谁时,还有过好几次打架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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