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白……或许,我该称呼你为……陆云帆?”
当叶望楠凑到南宫白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出这句话时。
南宫白那张从始至终都平静如古井的脸,终于,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一股冰冷到骨髓的寒意,从他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陆云帆!
这个他埋藏在灵魂最深处,用无数个日夜的鲜血与仇恨浇灌的名字,这个他以为早已随着陆家满门百余口的冤魂,一同被埋葬在历史尘埃里的名字!
竟然,被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神秘莫测的盗门之主,一语道破!
他是谁?
他怎么会知道?!
南宫白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他的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他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几乎变成了一片空白。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城府,在这一句话面前,都显得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
“看来,我赌对了。”
叶望楠看着他那副失态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缓缓直起身子,拍了拍南宫白的肩膀,那看似亲昵的动作,却让南宫白感觉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上了自己的脖颈。
“怎么样?我给的诚意,够不够?”叶望楠的笑容,玩味而又充满了自信,“跟我合作,推翻这个腐朽的朝廷。你那点家仇,又算得了什么?事成之后,我让你亲手监斩宁王,为你陆家一百多口冤魂,报仇雪恨!”
南宫白没有说话。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叶望楠,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他需要时间。
他需要重新评估眼前这个男人,评估他所说的每一句话,评估这盘早已超出他掌控的,棋局。
“呵呵,不急。”叶望楠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他摆了摆手,转身走到已经吓傻了的封若言身边,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提了起来。
“我这个人,做事喜欢干脆。金陵这盘棋,既然已经输了,那就没必要再纠缠下去。”
他对着南宫白和苏凝霜,随意地拱了拱手,那态度,不像是战败者,倒像是个准备离席的看客。
“南宫门主,苏姑娘,后会有期。”
他的目光,最后在南宫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在苏州,等你。”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如同鬼魅一般,带着封若言和一众盗门残部,几个闪烁,便彻底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来得突兀,走得,更是潇洒。
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一群心神剧震,久久无法回过神来的人。
叶望楠!
景泰帝皇孙!
陆云帆!
这三个词,像三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金陵的这盘棋,他赢了。
可他却感觉,自己仿佛刚刚踏入了一个更加深不可测的,巨大旋涡。
金陵的乱局,随着盗门的仓皇退走,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然而,这场风波带来的余震,却才刚刚开始。
定远侯府。
书房之内,檀香袅袅。
一个身穿黑色蟒袍,面容威严,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正静静地坐在主位之上,手中,把玩着一对温润的羊脂白玉胆。
他便是定远侯,萧庭业。
一个刚刚从北境边关,那片充满了杀伐与血腥的战场上,凯旋归来的,大明战神。
他的身上,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铁血煞气,仅仅是坐在那里,便让整个书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宛如,你过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充满了威严。
侍立在门口的萧宛如,心中微微一颤,莲步轻移,走到了书房中央,对着他,盈盈一拜。
“女儿,拜见父亲。”
“嗯。”萧庭业从鼻子里,发出一个淡淡的音节。他没有让她起身,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就那么静静地,审视着自己这个许久未见的女儿。
他发现,她变了。
变得,让他有些陌生。
在他记忆里,自己的女儿,虽然也聪慧过人,但终究是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眉宇间,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柔弱与矜持。
可眼前的她,一身素色长裙,身姿挺拔如松,那张清丽的脸上,虽然依旧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可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却闪烁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名为自信与坚定的光芒。
那是一种,只有在与自己并肩作战的那些将领眼中,才能看到的光芒。
“我听说,你在金陵,办了一所女子书斋?”萧庭业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
“是。”萧宛如不卑不亢地答道,“女儿认为,女子并非只能相夫教子,困于后宅。她们也应有读书识字,实现自我价值的权利。”
“哦?自我价值?”萧庭业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这些,是谁教你的?”
“是南宫先生。”萧宛如毫不犹豫地答道。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敬佩与仰慕,“南宫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胸中所学,包罗万象。女儿与他相比,不过是萤火之于皓月。”
又是南宫白!
萧庭业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个名字,他回来之后,已经听过无数遍了。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萧宛如沉吟了片刻,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像一片深不见底的大海。看似平静,实则,蕴藏着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力量。”
“他教会女儿的,不仅仅是算计与谋略,更多的是,一种看待世界的方式。”
“他说,人生在世,当如雄鹰,搏击长空,而非池中之鱼,任人宰割。这话,对男人适用,对女人,同样适用。”
萧庭业沉默了。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女儿,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名为“震惊”的神色。
他戎马一生,自认阅人无数。可他从未想过,这些话,会从自己那个一向温婉柔顺的女儿口中,说出来。
他知道,自己的女儿,是真的,脱胎换骨了。
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指向了那个,他素未谋面的,南宫白。
“有点意思。”许久,萧庭业才缓缓开口,他放下了手中的玉胆,对着萧宛如,摆了摆手。
“你下去吧。改日,安排一下,我要亲自,会一会这位,能让我女儿都赞不绝口的,南宫先生。”
另一边,太子朱厚照的日子,却过得,有滋有味。
自从那夜,在龙凤客栈,被李凤姐一句“孤独的龙”,戳中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后。
他便彻底赖上了这家小小的客栈。
他不再去管什么千门盗门的江湖恩怨,也不再去想什么宁王太子的朝堂之争。他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换上一身便服,跑到龙凤客栈,像个最普通的酒客一样,坐在柜台前,一边喝着那呛人的“烧刀子”,一边看着那个红衣似火的女人,插科打诨,迎来送往。
他喜欢看她用算盘飞快地算账时,那认真的侧脸。
他喜欢看她叉着腰,用最泼辣的语言,痛骂那些地痞无赖时,那生动的眉眼。
他更喜欢,在夜深人静,客人散尽之后,听她抱着琵琶,用那略带沙哑的嗓音,唱一曲,无人能懂的,苍凉小调。
他发现,自己那颗从小到大,都未曾为任何人停留过的心,正在一点一点地,沉沦。
他知道,这不该。
他是太子,未来的皇帝。他的婚姻,注定是一场政治交易。
而她,只是一个身份神秘的,市井酒馆的老板娘。
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像一个初尝情滋味的毛头小子,贪婪地,享受着这份不该有的,甜蜜。
南宫白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这天夜里,朱厚照照例,在龙凤客栈,赖到了最后。
就在他准备依依不舍地离开时,客栈的后院,突然冒起了滚滚浓烟!
“走水了!走水了!”
客栈里仅剩的几个伙计,发出了惊恐的叫喊声!
火势,来得又快又猛!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便从后院的柴房,蔓延到了整个客栈!
“殿下!快走!”魏彬大惊失色,拉着朱厚照,便要往外冲。
然而,朱厚照却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他看着那冲天的火光,看着那些在火场中惊慌失措,乱作一团的伙计,又看了看那个虽然也一脸惊慌,却还在指挥着众人救火的李凤姐。
他那双总是充满了玩世不恭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名为“责任”的火焰!
“走什么走!”他怒吼一声,竟是反身,冲入了火场!“魏彬!带人救火!其他人,跟我来,先把人救出去!”
他不再是那个顽劣的太子。
在这一刻,他仿佛,成了一个真正的,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一把抄起一个水桶,冲入火海,将一盆水,狠狠地泼向一根即将烧断的房梁!
“凤姐!别管东西了!快走!”他冲到还在抢救账本的李凤姐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便要往外拖!
李凤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
她看着眼前这个被烟火熏得灰头土脸,眼中却充满了焦急与关切的“小男人”,那颗一向坚硬如铁的心,竟不受控制地,软了一下。
就在这时!
“轰隆!”
头顶的房梁,再也支撑不住,带着熊熊的火焰,直挺挺地,砸了下来!
“小心!”
朱厚照瞳孔猛缩,他想也不想,猛地一个转身,将李凤姐,死死地,护在了自己的身下!
李凤姐只觉得天旋地转,便落入了一个虽然不算宽阔,却异常坚实的怀抱。
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她抬起头,看到的,是朱厚照那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和那已经被烧着了的,后背。
“你……”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
“我没事……”朱厚照咬着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你没事就好……”
李凤姐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因为疼痛而布满血丝,却依旧充满了关切的眼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她猛地抬起头,用她那沾满了烟灰的嘴唇,狠狠地,吻了上去!
朱厚照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只觉得,一股温润的,柔软的,带着一丝酒香和泪水咸味的触感,从自己的嘴唇,传遍了全身。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一个世纪。
当两人在魏彬等人的拼死救援下,从那片废墟中,被拖出来时。
龙凤客栈,已经烧成了一片白地。
李凤姐看着自己苦心经营了数年的心血,就这么毁于一旦,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朱厚照不顾自己背上的伤势,挣扎着走到她身边,将她,轻轻地,拥入了怀中。
“别怕。”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客栈烧了,我赔给你。一个不够,我赔你十个,一百个。”
“只要有我在,就没人,再敢欺负你。”
李凤-姐靠在他那并不算宽阔的胸膛里,听着他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哭得更凶了。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名为“幸福”的情感。
远处,一座不起眼的阁楼之上。
南宫白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朱厚照这把火,没有白放。
这龙与凤,终究,还是走到了一起。
而他自己,也终于,彻底绑住了这条,未来的,真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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