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的风波刚刚平息,苏州的暗流,却已悄然汇聚成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涡。
当苏凝霜在一品楼的雅间中,亲眼看着那个本该天真烂漫的妹妹,如同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任由老鸨肆意凌辱时,她那颗早已被仇恨淬炼得坚硬如铁的心,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当叶望楠如天神般降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姿态,宣布她妹妹所有权的那一刻,那道裂痕,瞬间化为了深不见底的,绝望深渊。
她强撑着,用媚门之主那完美的伪装,离开了那座人间地狱。
直到坐上返回弈仙阁据点的马车,那副属于暴发户的丑陋面具,才被她一把撕下。
“噗——”
一口心血,再也抑制不住,猛地喷洒而出,染红了车厢内名贵的波斯地毯。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那张恢复了原貌的绝美脸上,血色尽褪,惨白如纸。
希望,刚刚燃起,便被彻底浇灭。
她不怕沈家势大,不怕一品楼是龙潭虎穴。她怕的,是叶望楠。
那个男人,武功深不可测,心思更是如同万丈深渊。想要从他的手中救出凝雪,无异于痴人说梦。
“阁主……”
随行的魅影卫统领看着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脸上写满了担忧。
苏凝霜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抬起手,用丝帕,一点一点地,擦干了嘴角的血迹。
她的动作很慢,很稳。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那双颠倒众生的桃花眼中,所有的悲伤,所有的脆弱,所有的绝望,都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变色的,冰冷与疯狂。
“传我命令。”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不惜一切代价,我要知道三日后,一品楼花魁大会的所有细节。每一个参加者的身份,一品楼当晚的每一个守卫布防,甚至是,叶望楠当晚会坐在哪个位置,喝什么茶。”
“凝雪,是我的。”
“谁也,抢不走。”
……
就在苏凝霜陷入绝望与疯狂的边缘时。
苏州城另一端,那座占地百亩,亭台楼阁,曲径通幽的沈家府邸,却是一片宁静祥和。
后花园的湖心亭内,檀香袅袅,茶香四溢。
两个男人,正对坐于一局黑白分明的棋盘前。
“啪!”
一枚黑子,被重重地拍在了棋盘之上,发出一声充满了暴躁与不耐的脆响。
封若言看着棋盘上自己那条被围困得奄奄一息的大龙,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现在的心情,就跟他这盘棋一样,憋屈到了极点。
“沈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下棋?”封若言扔掉手中的棋子,一脸烦躁地说道,“那个南宫白,简直是欺人太甚!他那什么破‘云顶天香’,就靠着一个胡编乱造的故事,就把我们沈家经营了上百年的老字号茶庄,全都压得抬不起头!”
“现在整个苏州城的人,都以喝到他那破茶为荣!我们沈家的茶叶,反倒成了没人要的便宜货!这口气,我咽不下!”
封若言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要我说,就别跟他玩这些虚的!今晚,我就带上五虎,一把火烧了他那家破铺子,再把那个姓南宫的小子,剁成肉泥!”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沈家当代家主,沈万千。
他年约四旬,一身月白色的锦袍,面容儒雅,气质温润,看起来更像一个饱读诗书的学者,而非一个富可敌国的商业巨擘。
面对封若言的暴怒,他脸上没有半分波澜,只是从棋盒中,不紧不慢地拈起一枚白子。
“封副门主,你的杀气,太重了。”
沈万千的声音,温和而又充满了磁性。他将那枚白子,轻轻地,落在了棋盘上一个看似毫不起眼,却瞬间盘活了整片棋局的绝妙位置。
封若言那条原本已经岌岌可危的大龙,在这一子落下之后,生路被彻底断绝。
“一盘棋的胜负,不在于你杀了对方多少子,而在于,你能不能,比他看得更远。”沈万千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对付南宫白,也是一个道理。”
“用蛮力,是下下之策。”他看了一眼满脸不服的封若言,微笑着摇了摇头,“放火?暗杀?那是山贼流寇才用的手段。你杀了他,他的‘云顶天香’,只会因为他的死,变得更加传奇,更加一茶难求。到时候,我们输得更惨。”
“那你说怎么办?”封若言闷声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踩着我们沈家的脸面,在苏州城里作威作福?”
“他想玩商业,我们就陪他玩商业。”沈万千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那是一种运筹帷幄,将一切都掌控在手的绝对自信。
“你以为,他玩的这些花样,很高明吗?”沈万千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近乎轻蔑的笑容。
“讲故事,塑品牌,玩饥饿营销,造势炒作……这些东西,不过是我们沈家老祖宗,当年玩剩下的罢了。”
此言一出,封若言当场愣住。
沈万千缓缓站起身,走到亭边,负手而立,望着那一池的锦鲤,声音,变得悠远而又充满了自豪。
“我千门八将,各有所长。提将玩嘴,风将玩势,我们反将,玩的,是局,是规则。”
“屠夫杀猪,用的是刀。帝王杀人,用的是法。而我们反将杀人,用的是对手亲手建立起来的,规则。”
“南宫白既然费了这么大的劲,搭起了‘云顶天香’这个华丽的舞台,那我们,又何必去拆了他的台?”
沈万-千转过身,看着一脸茫然的封若言,脸上的笑容,高深莫测。
“我们只需要,在他的舞台上,悄悄地,给他加几件道具,改一改剧本。到时候,他会自己,一步一步,心甘情愿地,跳进我为他准备好的陷阱里。”
“我要让他亲眼看着,他是如何被自己创造出来的‘云顶天香’,反噬得体无完肤,一败涂地。”
封若言听得云里雾里,但看着沈万千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他心中的那股邪火,总算是压下去了一些。
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不会武功,但他的脑子,比江湖上任何一柄最锋利的刀,都要可怕一百倍。
“不过……”沈万千重新坐回棋盘前,他拈起一枚黑子,在指尖,轻轻捻动,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这个南宫白,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
“谁?”封若言下意识地问道。
“一个很多年前,同样才华横溢,惊才绝艳的,年轻人。”沈万千的目光,落在那枚黑子上,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他当年,也是这般,行事天马行空,不拘一格,总能想出一些让所有人都匪夷所思,却又偏偏行之有效的,鬼点子。”
“可惜啊……”沈万千幽幽一叹,将那枚黑子,轻轻地放回了棋盒中,“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刀子太锋利了,总是容易,伤到自己。”
封若言的心,猛地一跳。他从沈万千的语气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沈兄,你说的这个人,究竟是……”
沈万千抬起头,看着他,那双儒雅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了一丝冰冷的寒意。
“南昌,陆家,陆天成。”
“轰!”
当这几个字,从沈万-千的嘴里,轻飘飘地吐出来时。
封若言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响!
陆家!
那个因为宁王,而被满门抄斩的陆家?!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沈万千,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你的意思是……这个南宫白,他……他跟陆家有关系?!”
“我只是觉得,有些巧合罢了。”沈万千笑了笑,那笑容,却让封若言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所以,封副门主,我需要你,帮我去做一件事。”沈万千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
“除了在商业上,继续给他施压之外。我需要你,动用盗门所有的力量,给我去查!查这个南宫白的底细!他的出身,他的来历,他身边所有的人!我要一份,详细到他祖宗十八代的,情报!”
封若言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已经隐隐猜到了,沈万千想要做什么。
“当年的那场大火,烧得太旺了。官府的卷宗上,写的是陆家上下百余口,无一幸免。”沈万千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叶,声音,轻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谁又能保证,在那样的混乱中,会不会有那么一两条‘小鱼’,侥幸,从那张破网里,溜了出去呢?”
他抬起眼,看向封若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嗜血的弧度。
“毕竟,当年的那场火,我们沈家,也曾‘不小心’,在旁边,添过一把柴。”
这一刻,封若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沈万千对这个南宫白,如此“感兴趣”了!
原来,当年的陆家灭门惨案,沈家,竟然也曾参与其中!
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行事风格与当年的陆天成如出一辙的南宫白,极有可能,就是当年那条,漏网之鱼!
这已经不是什么商业竞争了!
这是,斩草除根!
“我明白了。”封若言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对着沈万千,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的眼中,杀机毕现。
看着封若言离去的背影,沈万千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他缓缓伸出手,从棋盘上,拿起一枚属于南宫白的黑子。
他将那枚黑子,放在两指之间,轻轻一捻。
坚硬的黑玉棋子,竟在他的指尖,无声无息地,化为了一捧细腻的,黑色粉末。
“陆家……”
“不管你是不是那条漏网的鱼。”
“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你,任何翻盘的机会。”
“这苏州,就是你的,埋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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