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公园烧烤摊
“实在对不住，单眉。”
林介注在空中，摁着弟弟的头，“那封恐吓信，我弟实在写得太过分了。”
林七夜被他哥摁着脑袋，只能别扭地对着单眉的方向小幅度点头，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单眉头上顶着一个醒目的包，正敷着药，但此时表情已经平和了许多，甚至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她摆摆手：“算了算了，打都打完了。心理战嘛，上当了我认栽。
不过林介……你弟这文风？”
“他就是故意挑我们两个最恶心的那种说话方式来写的，平时根本不这么写。”林介没好气的瞥了弟弟一眼。
“那条盘着长脚蛇的圈叉……”
“我们小队的标志，设计的时候，外圈是由我画上去的龙灵。”
肉在铁架上滋滋作响，油脂滴入炭火，激起一小簇跳跃的火星和更浓郁的香气。
单眉捻起一串烤得焦香的羊肉串，咬了一口，目光在依然被哥哥摁着脑袋、满脸写着“我想钻地缝”的林七夜，和旁边一脸淡定甚至有点想笑的林介之间来回扫了扫，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仿佛打破了最后一点微妙的尴尬。
“行了行了，林介，差不多得了。”她摆摆手，头上的包随着动作似乎都显眼了几分，“再摁下去，你弟脑袋上也得多个包，到时候算谁的？”
林介这才松了手，顺手还胡噜了一把弟弟被自己揉乱的头发，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林七夜立刻直起身，飞快地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头发，耳根还有点红，但还是努力维持着队长的镇定，向单眉颔首：“单副队，白天的事，实在抱歉。”
“行啦，再道歉就没意思了。”单眉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包，“真想赔罪的话，让你哥给我个治疗术，难看得要死。”
……
第五预备队众人一边撸着串，一边习以为常地围观今日“弟位”稳固的队长。
另一边，周平与黄元德手持刚吃完的竹签，随意交谈着——虽然真正称得上“随意”的只有周平。
难得遇上主动问起的人，他终于找到倾诉对象，将师父与师弟的日常夸了个遍，顺带应付着那些满脸崇拜、激动上前讨要签名的009小队队员，心情颇佳地一一满足。
师父说过，这样崇拜他的人叫作“粉丝”，收到签名会很高兴。
而黄元德听着现已登临神境的前任人类天花板之首种种家常琐事，只觉压力如山，却还得强撑微笑。
（“老师不准我在厨房碰火，但每次我想尝试做饭的时候，他其实都知道。虽然最后总是烧了厨房，被他勒令打扫干净。”）
——连镜前辈如何严禁剑圣在厨房碰火、却又对他练习厨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自己都听了个全乎。
他该不会成为史上第一个因为知道太多，被镜前辈亲手灭口的守夜人吧……
“放心好了，没人会因为家里那点柴米油盐的事被别人知道了就动手灭口的。”
稚嫩的童音突兀的在耳边响起。
话音落下，林介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黄元德身边，顺手从他面前拿过一串刚烤好的鸡翅。
黄元德浑身一僵，随即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林先生说笑了，我、我就是随便想想……”
同时，黄元德不动声色地逼音成线：【你能不能暂时别过来？照顾一下我这个讲价专员现在千疮百孔的心。】
林介的回复轻飘飘地落进他脑中：【那我走？】
【算了，】黄元德顿了一下，声音里透出几分说不清的怅然，【你还是站这儿吧。】他沉默片刻，终是低声补了一句：【你都有自己的小队了……以后再想这样见你，怕是难了。】
虽然干守夜人这行，生离死别并不少见，可这个家伙不一样。
从第一天走进他们驿站开始，就是习以为常的不定时到访。
看着他这张脸，仿佛十年间的一切都还在昨天。
【人都要往前走。】林介咬了口鸡翅，声音依旧直接响在黄元德意识深处，平静却带着某种穿透时光的了然，【总会有新的相遇，也免不了旧的别离。】
他顿了顿，语气微微沉缓：【就像三年前……杜三青队长不在了，便由你顶了上来。世事如此。】
【……】
一阵沉默后，黄元德再次传音【008小队那边，我下午帮你们打电话给黎虹了。】
【黎虹队长没有回应对吗？】
【是，他们是不是……】
【出事了。】林介的声音很淡，【不过放心，我们明天就是去解决这件事的——他们的路还长，现在可还不是谢幕的时候。】
【……行，我信你。】
【那你能不能把你这张哭还难看的笑容收一收，师兄该怀疑我欺负人了。】
他微微一怔，随即下意识地抬手搓了把脸。
操，聊的太投入，忘记换表情了。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正常：“咳，林先生说哪里话，我这是……被炭火熏的。”
周平恰好在这时转过头，手里还拿着一把新鲜出炉、滋滋冒油的烤串，闻言关切地问：“炭火太旺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扇扇？”
“……不、不用了，剑圣前辈，已经好了。”黄元德连忙摆手，看着周平那张写满单纯关切的脸，心里那点因为离别生出的怅惘，忽然就被冲淡了不少。
“黄队长，”林介在旁边翻了个白眼，语气里带着熟悉的嫌弃，“再叫我林先生，那可就是真见外了。”
黄元德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旁边举着烤串、眼神清澈的周平。
算了，反正他们两个是师兄弟，林介这小子不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剑圣前辈大概……也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吧？
他心一横，索性也回敬了林介一个白眼，那点面对高层强者时习惯性的紧绷和客套，在这烟火缭绕的烧烤摊前彻底卸了下来：“得，就你不见外。”
语气熟稔，甚至带了点老朋友间的互损意味。
周平眨了眨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位刚才还略显拘谨的“粉丝”，突然对师弟换了种更随性，甚至有点不客气的语气……
但他能感觉到，黄元德身上之前那股微妙的紧绷感消失了，此刻的气息更加松快自然。
这样，好像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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