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金夜城”比白天更加喧嚣。巨大的霓虹招牌像一只魅惑的眼睛，凝视着每一个被欲望驱使而来的灵魂。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浪穿透墙壁，敲打着夜晚的街道。
晚上十一点，正是夜场最热闹的时候。VIp通道深处，一间名为“帝王厅”的豪华包房内，气氛却有些异样。
李四海敞着花衬衫领口，露出脖颈上狰狞的疤痕，脸色阴沉地坐在主位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满了空酒瓶。他今天心情极差，白天被高明远狠狠训斥了一顿，警告他最近安分点，晚上过来“散心”，又输了不少钱，一股邪火憋在胸口无处发泄。
陪酒的几个女孩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了这位煞神。就连平时和他称兄道弟的几个手下，此刻也不敢大声说话。
“妈的，什么破手气！”李四海猛地将手中的骰盅砸在桌上，骰子蹦跳着滚落一地。他烦躁地挥挥手：“滚滚滚！都给我滚出去！换一批懂事的来！”
女孩们如蒙大赦，慌忙退了出去。手下们也识趣地暂时离开包房，留他一个人清静。
就在这时，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服务员制服、看起来有些怯生生的年轻男孩端着果盘走了进来。他是新来的临时工，叫小斌，才来了不到一个星期。
“李……李总，给您换的果盘。”小斌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将果盘放在茶几上，动作有些笨拙。
李四海正没好气，眯着眼打量了这个生面孔一眼，没好气地骂道：“磨磨蹭蹭的，没吃饭啊？滚蛋！”
“是，是，马上走。”小斌连声应着，转身就要离开。也许是太紧张，脚步一个趔趄，胳膊不小心带倒了茶几边缘的一个空酒瓶。
“哐当！”一声脆响，玻璃酒瓶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这一下，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李四海“噌”地站了起来，满脸横肉因愤怒而扭曲，指着小斌的鼻子破口大骂：“**的！长没长眼睛！老子的东西也是你能碰的？！”
小斌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连连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李总！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收拾！我赔……”
“赔？你他妈赔得起吗！”李四海根本不听解释，积压了一整天的怒火瞬间爆发。他一步上前，抡起蒲扇般的巴掌，狠狠地扇在小斌的脸上！
“啪！”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小斌被打得眼冒金星，踉跄着撞在身后的墙上，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嘴角渗出血丝。
“李总……我……”小斌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还想求饶。
“**的！还敢顶嘴！”李四海彻底失去了理智，抄起桌上一个厚重的玻璃烟灰缸，不由分说，朝着小斌的头就砸了过去！
“砰！”一声闷响！烟灰缸结结实实地砸在小斌的额角！鲜血瞬间涌出，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
小斌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失去了意识。鲜血在他身下迅速蔓延开，染红了昂贵的地毯。
“**！装死是吧？”李四海还不解气，又狠狠踢了小斌两脚，见他毫无反应，才骂骂咧咧地停手，“真他妈晦气！”
外面的手下听到动静，赶紧推门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也都吓了一跳。
“海哥，这……”
“看什么看！把这废物拖出去扔后巷！别他妈死在这儿脏了老子的地方！”李四海不耐烦地挥挥手，仿佛刚才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
两个手下不敢多问，连忙上前，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将昏迷不醒、满头是血的小斌从VIp通道的后门拖了出去，像扔垃圾一样扔在了冰冷潮湿的后巷垃圾桶旁。
与此同时，夜总会大堂经理办公室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值班经理刘姐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什么？四海哥把人打昏了？头破了？扔后巷了？”刘姐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的老天爷啊！他怎么又……快！快叫我们自己的医生去看看！不，先别报警！等我请示上面！”
她慌乱地挂断电话，立刻拨通了苏媚的号码。这个时候，只有苏媚能拿主意。
苏媚此刻正在离“金夜城”不远的一处高档公寓里——这是张志强秘密安置她的地方。她刚洗完澡，穿着丝质睡袍，接到刘姐带着哭腔的电话，她的心猛地一沉。
“这个李四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苏媚又惊又怒，睡意全无。在这个节骨眼上，督导组正虎视眈眈，他竟然又闹出这种事！而且是在VIp通道里，打的还是夜总会的服务生！
“人怎么样？”苏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还……还不知道，医生刚过去……”刘姐的声音都在发抖。
“听着！”苏媚语气冰冷，“第一，确保人不能死！用最好的药，不惜一切代价把人救回来，堵住他和他家人的嘴！第二，立刻把‘帝王厅’给我清理干净，一点血迹都不能留！第三，所有知情的人，包括当时在场的服务生、保安，还有那个医生，全部给我封口！谁要是敢乱说一个字，后果自负！第四，绝对！绝对不能报警！明白吗？！”
“明白！明白！苏总，我马上去办！”刘姐连声应道。
挂了电话，苏媚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她必须立刻向高明远汇报，这件事可大可小，一旦处理不好，被督导组抓住把柄，就是天大的麻烦！
她立刻拨通了高明远的加密电话，将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高明远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再开口时，声音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这个蠢货！我白天刚警告过他！他是想把我们都害死吗？！”
“远哥，现在怎么办？人还在后巷，刘姐已经派人去处理了。”苏媚急切地问。
“还能怎么办？！按你说的办！把人处理好，现场清理干净，把所有嘴巴都给我封死！”高明远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另外，你亲自去一趟，看着他们把首尾收拾干净！然后，让李四海那个混蛋立刻滚到我面前来！”
“我知道了，远哥。”苏媚不敢怠慢，立刻换衣服准备出门。
就在“金夜城”内部乱成一团，竭力掩盖这起恶性伤人事件的同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夜总会对面街角的一辆黑色轿车里，两个男人正透过车窗，冷静地观察着“金夜城”的动静。他们是赵刚私下联系的、绝对信得过的老部下，奉命轮流监视“金夜城”和李四海的动向。
“刚才后门好像有动静。”副驾驶座上的老刑警王斌眯着眼睛说道，“两个人抬着个什么东西出来，扔后巷了，看着像个人形。”
驾驶座上的年轻刑警小孙立刻拿起望远镜，仔细看向后巷方向。光线很暗，但他隐约看到两个人影将一个沉重的物体丢弃在垃圾桶旁，然后迅速返回了夜总会后门。
“王哥，好像……真是个人！躺那一动不动了！”小孙的声音带着震惊。
“妈的！肯定又出事了！”王斌经验丰富，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你盯着，我马上向赵支队汇报！”
王斌立刻拿出加密的对讲设备，接通了赵刚的频道，将观察到的情况快速汇报了一遍。
此刻的赵刚，正在滨江公园望江亭与陈阳秘密会面后返回的途中。听到王斌的汇报，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李四海这个畜生！竟然又在这种时候行凶伤人！
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抓李四海现行，撕开突破口的天赐良机！
但他现在被停职，没有执法权，而且一旦动用江城市的警力，张志强那边肯定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必然会想方设法阻挠和掩盖！
必须借助督导组的力量！
赵刚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拨通了程浩留给他的那个紧急号码。
“程秘书！我是赵刚！有紧急情况！”赵刚语速极快，“我的人刚刚监视到，‘金夜城’VIp通道后门，有人被殴打致昏迷，被丢弃在后巷！极有可能是李四海所为！请求督导组立刻协调可靠警力，以最快速度赶往现场控制嫌疑人、救助伤者、固定证据！迟了就来不及了！”
电话那头的程浩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和紧迫性，只回了一句：“明白！保持通讯畅通！”便立刻挂断电话向陈阳汇报。
陈阳在接到程浩汇报的瞬间，眼中寒光一闪！他没想到，李四海竟然如此猖狂，在这个风口浪尖上顶风作案！这既是挑战，也是送上门的战机！
“立刻联系省公安厅张劲松副厅长！”陈阳当机立断，“请求他立刻调动他绝对信任的、与江城没有瓜葛的机动警力，便衣出动，直奔‘金夜城’后巷！以处置突发事件、救助伤者的名义，控制现场，搜查‘金夜城’VIp区域！要快！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是！”程浩立刻执行。
陈阳的指令，通过加密渠道，迅速传达到了省公安厅常务副厅长张劲松那里。张劲松是陈阳的老战友，早已做好准备，接到消息后，毫不犹豫，立刻下令一支由他亲信指挥的、二十人组成的精干机动分队，乘坐民用车辆，火速赶往“金夜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关乎成败。
“金夜城”后巷，苏媚已经赶到，正指挥着几个人将昏迷的小斌抬上担架，准备送往龙兴集团控制的私立医院。现场的痕迹也在被迅速清理。
VIp通道内，李四海被高明远一个电话骂得狗血淋头，正悻悻地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不是一辆，而是多辆！声音并非来自普通的110巡逻车，而是更加急促、代表着更高权限和更快速度的警用车辆！
数辆没有任何标识的越野车和面包车，以惊人的速度冲到“金夜城”前后门，车门猛地拉开，数十名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眼神锐利的便衣警察鱼贯而出，瞬间控制了所有出入口！
“警察！临时检查！所有人原地不动！”为首的警官亮出证件，声音威严，不容置疑。
后巷里，苏媚和她的手下还没来得及将小斌抬上车，就被突然出现的警察团团围住。
“你们干什么？我们这是……”苏媚强作镇定，还想辩解。
“伤者怎么回事？”带队警官根本不听她解释，目光锐利地扫过担架上满头是血、昏迷不醒的小斌，“立刻送公立医院抢救！你们几个，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同时，另一队警察已经直接冲向VIp通道入口！守门的壮汉还想阻拦，被警察干脆利落地制服！
“搜查令！”带队警官出示了由省厅签发的紧急搜查令，“配合调查！”
警察如同神兵天降，迅速涌入VIp通道内部！正在清理现场的服务生和保安目瞪口呆，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刚刚走到通道口的李四海，迎面就撞上了冲进来的警察，他脸色剧变，转身就想跑，却被两名警察迅捷地扑倒在地，反剪双手，“咔嚓”一声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敢抓我？！”李四海拼命挣扎，嘶吼着。
“抓的就是你！李四海！涉嫌故意伤害！带走！”警官厉声喝道。
整个“金夜城”瞬间乱成一团，音乐戛然而止，客人们惊慌失措。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飞速传开。
苏媚面无人色，看着李四海被押上警车，看着警察在VIp通道里搜查取证，她知道，完了！事情彻底闹大了！远哥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而在宾馆指挥中心的陈阳，接到张劲松“行动成功，李四海已被控制，伤者送医，证据正在固定”的汇报后，缓缓放下了对讲机。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肃杀。
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已经被推倒。江城的这场扫黑风暴，终于见到了第一缕刺破乌云的雷光。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开始。
（第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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