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念死域”如同无形的泥沼,瞬间吞没了陨星台之巅。光线暗淡扭曲,声音被彻底隔绝,连脚下星图石板传来的微弱脉动都变得模糊不清。一股阴柔、粘稠、仿佛能渗透一切的死寂之力,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不仅仅是侵蚀护体灵光与肉身,更直接作用于神魂,要将所有念头、意志、生机,都拖入永恒的虚无与沉沦。
墨辰的金红色星辉护罩刚撑起,便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迅速黯淡,被那死寂领域不断压缩、渗透。她闷哼一声,感觉体内的星魂与希望火种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灰烬,运转滞涩,光芒内敛,连意识都开始变得有些昏沉。灵鹤虚影发出痛苦的哀鸣,周身星辉被死气快速消磨,身形愈发淡薄。
星影的情况稍好,毕竟是元婴初期,又是摘星阁精锐,对星辰之力的掌控更为精妙。她周身星辉内敛,形成一层坚韧的星光薄膜紧贴体表,如同披上了一件星光战衣,艰难抵御着领域的侵蚀。但她的脸色也极其凝重,手中长剑光芒吞吐不定,显然在这领域内,连调动星辰之力都变得异常困难,实力被严重压制。
墨规则是另一种感受。归墟道基对死气有着天然的“亲和”与“吞噬”欲望,但这“无念死域”中的死寂之力,却并非简单的死气,而是融入了君无念自身对“死寂”、“终结”、“虚无”之道的领悟,精纯而霸道,甚至隐隐带有一丝法则的意味。玄甲印传来的厚重守护之力,在这领域的渗透下,效果大打折扣,更多是护住他肉身根基与心脉。心灯光芒在识海中奋力燃烧,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抵御着那要将神魂同化为“无念”状态的力量。
最可怕的是,在这领域中,他们的动作、思维、甚至体内能量的运转,都仿佛被放慢了数倍!而君无念,却似乎不受影响。
他依旧负手而立,面带温和微笑,仿佛只是欣赏着三人在领域中挣扎的姿态。他甚至没有立刻出手攻击,而是好整以暇地说道:“君某此域,重在‘磨灭’。磨灭生机,磨灭意志,磨灭一切反抗的念头。待你们神魂彻底沉沦,肉身化为领域养分,那几件宝物,自然归于我手。放心,过程不会太快,君某很欣赏有天赋的年轻人,愿意多给你们一些,感受的时间。”
这是一种极致的心理压迫与残忍。他不仅要杀人夺宝,还要在精神上彻底摧毁他们!
墨辰紧咬下唇,冰蓝星眸中满是不屈,她拼命沟通着体内的星魂与希望火种,试图点燃更强烈的净化之火,但回应她的只有越发沉重的滞涩感。灵鹤虚弱地鸣叫着,传递着焦急与无力。
星影眼中厉色一闪,她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摘星阁使者,心志坚定远超常人。她知道,绝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哪怕机会渺茫!
“星陨·极光刺!”
她低喝一声,不顾领域压制带来的巨大消耗与反噬,强行将全部力量灌注于长剑!剑尖之上,一点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刺破永恒黑暗的星光骤然亮起!她身随剑走,化作一道笔直的、决绝的流光,刺破粘稠的死寂领域,直取君无念咽喉!这是她此刻能发出的最强一击,蕴含了她毕生剑道精髓与星辰净化真意!
面对这突如其来、决绝无比的一剑,君无念眼中终于闪过一丝讶异,但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甚至没有闪避,只是抬起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轻描淡写地朝着刺来的剑尖点去。
指尖之上,没有丝毫光华,只有一种返璞归真、万物归寂的意蕴。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能震碎灵魂的脆响!
星影那凝聚了全部力量的“极光刺”,竟被君无念两根手指稳稳夹住!剑尖上那点璀璨星光,如同撞上了不可撼动的礁石,瞬间溃散!长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剑身剧震,星影更是如遭雷击,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十几丈外的星图地面上,长剑脱手,气息瞬间萎靡到极点,挣扎了几下,竟无法立刻爬起。
一指!仅仅随意一指,便重创了一位全力爆发的元婴初期剑修!这就是元婴后期巅峰的恐怖实力!
“勇气可嘉,可惜,差距太大了。”君无念收回手指,仿佛只是弹走了一片尘埃,目光转向剩下的墨规和墨辰,“现在,轮到你们了。是想像她一样挣扎一下,还是,直接放弃?”
墨辰眼中含泪,挡在虚弱的墨规身前,尽管自身也摇摇欲坠,却依然倔强地凝聚着最后的星辉。
而此刻的墨规,却仿佛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他的心神,在君无念那轻描淡写却又蕴含无上“意”境的一指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那一指,没有磅礴的能量,没有绚烂的光华,只有纯粹到极致的“意”!一种将“死寂”、“终结”、“虚无”之道融入本能、信手拈来的“意”!与楚狂客投影之前传授的“寻其执念之核,破其运行之序”的“意之运用”,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却又更加深邃、更加圆融、更加,可怕!
生死关头,巨大的压力与方才的震撼,如同烈火般灼烧着他的灵魂,也淬炼着他新得的感悟。楚狂客的剑道真眼,玄甲印的地脉感知,寂灭真意的终结本质,心灯的恒定守护,归墟道基的吞噬容纳,无数念头在他濒临崩溃的识海中疯狂碰撞、交融!
君无念的“无念死域”,本质上也是一种强大的“意”之领域,以自身对死寂之道的领悟为核心,强行扭曲、压制一片区域的法则与能量!要破此域,绝非靠蛮力能够做到!楚狂客说过,对付“意”,需以“意”破之!
但自己的“意”是什么?归墟?寂灭?吞噬?终结?
不!不仅仅是这些!归墟是归宿,寂灭是过程,吞噬是手段,终结是结果,它们的核心,是一种对“存在状态”的绝对掌控与改变!是让一切“非常态”、“异常态”、“对立态”走向其必然结局的,意志!
在这片死寂的领域中,君无念的“意”是让万物归于“无念死寂”。那么,自己的“意”,便是要让这片强加的“死寂领域”,归于它应有的“常态”,或者,让它提前走向“终结”!
心灯光芒在识海中央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恒定之光!归墟道基停止了对外来死寂之力的被动抵抗与吞噬,开始以一种奇特的频率震动,仿佛在模拟某种“秩序恢复”或“强制终结”的韵律!
墨规缓缓抬起头,眼中不再有恐惧、愤怒或绝望,只剩下一种冰冷的、仿佛俯瞰万物流转的漠然与决绝。他并未去看君无念,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这片“无念死域”本身,投向了那无形无质、却无处不在的死寂法则网络。
在楚狂客“剑道真眼”赋予的残余洞察力辅助下,在心灯恒定之光的照耀下,在归墟道基对“异常状态”的本能感知下,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这片领域中,那由君无念意志编织而成的、无数细密交织的“死寂法则之线”!看到了几个关键的、如同阵法节点般、维系着整个领域稳定与运转的“意之枢纽”!也看到了,这领域与君无念本体之间,那几道最为粗壮、却也可能是破绽所在的“意志连接通道”!
就是现在!
墨规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没有调动多少归墟源气。他只是抬起了右手,食指伸出,指尖没有任何光芒,只有一种仿佛能令万物沉寂、归于虚无的“意”,自然而然地凝聚。
那不是寂灭指的能量攻击,也不是烬灭真意的物质焚毁,而是他将自身对“归墟寂灭”之道的所有领悟,尤其是那份“强制终结异常状态”的意志,极致压缩凝聚而成的一点——“意剑”雏形!
“破。”
他对着虚空中,那几个最关键“意之枢纽”与“意志连接通道”交汇的某一点,轻轻一“点”。
没有声音,没有光华。
但整个“无念死域”,却在这一刻,猛然剧烈地波动、扭曲起来!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无形的石子,又仿佛精密的仪器被拔掉了一根关键的齿轮!
君无念脸上的温和笑容第一次僵住了,眼中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感觉到自己精心构筑的、几乎与这片区域暂时融合的“无念死域”,其运转核心竟然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与凝滞!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且远未达到被破开的程度,但这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一个刚刚踏入归墟道基境(相当于金丹)的小辈,竟然能撼动他元婴后期巅峰的“意之领域”?这怎么可能?!
就在领域出现凝滞的这电光石火的一瞬!
“唳——!”
一直萎靡不振、仿佛随时会消散的灵鹤虚影,突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清越长鸣!墨辰也在哥哥那一声“破”字中,福至心灵,将体内残存的、所有未被彻底压制的星魂之力与希望之火,毫无保留地注入了灵鹤体内!
灵鹤虚影猛然暴涨,化作一只翼展近丈、通体由纯净星辉与金红希望之火构成的璀璨光鹤!它双翅一展,并非攻击君无念,而是径直冲向了平台中央那缓缓旋转的星光漩涡!
光鹤在冲入漩涡的前一刻,猛地回首,朝着墨辰发出一道强烈而清晰的意念,同时双翅奋力一扇,洒落漫天带着净化与指引意味的星辉,暂时照亮了那片区域!
“小主人!跟着鹤儿!那里是,生机!”
墨辰瞬间明悟,用尽最后力气,一把拉住还在因强行催动“意剑”而神魂剧痛、几乎站立不稳的墨规,同时朝着星影倒地的方向大喊:“星影前辈!进漩涡!”
星影虽重伤,但战斗本能犹在,闻言毫不犹豫,强提一口真元,化作一道黯淡星光,紧随光鹤之后,射向星光漩涡!
君无念从领域的瞬间凝滞中回过神来,眼中寒光暴涨,杀意再无掩饰:“想走?!”
他抬手便是一掌拍出,一只完全由精纯死寂之力构成的灰色巨掌,遮天蔽日,朝着即将没入漩涡的三人抓去!掌风过处,连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然而,灵鹤所化的光鹤,在彻底没入漩涡前,发出了最后一声决绝的长鸣,整个光鹤之躯轰然爆开!并非攻击,而是将所有的星辰之力与希望之火,化为一道无比坚韧、充满净化与排斥之力的屏障,暂时挡在了灰色巨掌与漩涡入口之间!
嗤——!
灰色巨掌抓在星火屏障上,发出剧烈的腐蚀与湮灭之声。屏障迅速黯淡、破裂,但也成功地将巨掌阻隔了一刹那!
就是这一刹那!
墨辰拉着墨规,星影紧随其后,三人的身影,终于完全没入了那旋转的星光漩涡之中,消失不见。
灰色巨掌抓了个空,狠狠拍在漩涡入口处,却只激起一阵剧烈的星光涟漪,未能撼动那神秘漩涡分毫。
君无念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万万没想到,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方式——那个叫墨规的小子,竟能撼动他的领域;那只星辰灵鹤,竟能自爆本源为掩护;更关键的是,他们竟然逃进了那个连他都暂时无法强行闯入的星光漩涡!
“归墟传承,先天星魂,星辰灵鹤,还有那诡异的‘意’。”君无念低声自语,眼中神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杀机与炽热的贪婪,“很好,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逃进‘星殒秘境’?以为那里就是安全之地吗?冥尊大人早已对那里了如指掌,正好,省得我再费力将你们逼进去。”
他看了一眼脚下已经开始逐渐消散的祭祀阵法,又望向那星光漩涡,嘴角重新勾起一丝莫测的笑意。
“游戏,才刚刚开始。秘境里的‘那些东西’,应该会很喜欢你们这些新鲜的‘祭品’吧。”
陨星台之巅,重归死寂。唯有那星光漩涡,依旧在缓缓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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