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门,在走廊惨白的灯光下凝成一道沉重的阴影,仿佛一道界限,隔开生与死的两端。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每一秒都被无形的手拉长、碾碎,化为窒息的粉末,飘散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里。
恐惧是黏稠的、缓慢下陷的流沙,吞噬着所有光线与声响。
林薇腿上的伤口已经过处理,注射了破伤风和抗生素,裹着严实的纱布。
但她感觉不到那里传来的痛楚,或者说,躯体上任何细微的疼痛,都已被胸腔里那把名为“焦灼”的钝刀彻底取代。
上一次被这种情绪如此攥紧心脏,是雷战在里面的时候。
而这一次,那攥握的力道,凶猛了何止十倍。
她强迫自己停止一切无意义的想象。
拒绝了去病房休息的提议,她固执地坐在离那扇门最近的椅子上,背脊挺得像一根即将折断的弦。
似乎唯有这样极致的紧绷,才能勉强压制住那即将破膛而出的恐慌与悔恨。
只有那双死死交缠、指节发白的手,和无法控制、微微颤动的眼睫,泄露着冰山下的汹涌。
雷战沉默地坐在她身侧,没有试图用言语安慰。
有些重量,语言承载不起。他只是用自己沉默而坚实的存在,为她圈出一方可以暂时崩溃的领地。
有人来告知,阿哲在补充葡萄糖和镇静剂后,仍在昏迷,但已无大碍。
这消息像一滴水落入干涸的心田,激起的安慰微乎其微。
突然——
手术室门被猛地推开!
一名穿着手术辅助服的护士冲了出来,口罩上方的眼睛写满急迫。
“阮医生紧急通知!患者出现急性凝血功能障碍伴多器官灌注不足,必须立即大量输血并进行血浆置换!但是——”
她的声音因极度焦虑而发抖:“患者血型是Rh阴性Ab型,极度稀有!库存匹配血液制品已全部用上,远远不够!”
Rh阴性Ab型。
这几个字化作最锋利的冰凌,瞬间刺穿林薇早已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她太清楚这血型在和平年代都堪比“熊猫血”,在这医疗资源匮乏的末世,更是意味着什么。
刚刚燃起的一星希望火苗,被现实无情踩入冰冷的深渊。
“立刻组织全基地紧急血型筛查!”雷战豁然起身,声音斩钉截铁,“所有人,包括今天刚完成检疫的‘绿洲镇’幸存者,一个不漏!快!”
命令如石投水,基地再次高速而压抑地运转起来。
医疗区空地临时改为采血点,人们排起长队,卷起衣袖,空气里弥漫着酒精味和日益沉重的绝望。
时间分秒流逝,筛查结果像接连投下的冰雹,砸得人心头发沉。
没有。一个匹配的都没有。
整个曙光基地现有人员中,甚至没有一个是Rh阴性血,更遑论Ab型。
林薇坐在那里,感觉周围的氧气被一点点抽空,寒意从脊椎爬满全身。
她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能透过门板,听到生命监测仪那越来越微弱、濒临断绝的鸣响。
难道……真的无路可走了?
就在绝望的阴云即将彻底吞没最后一丝光线时,一个带着迟疑的惊喜声音从人群边缘传来:
“这个孩子……好像是Rh阴性血。”
所有的目光倏然聚焦。阮清的助手领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那里——是小宇。
检测报告清晰显示:Rh阴性,Ab型。
绝境之中,仿佛陡然裂开一道微光!
然而,这微光几乎在出现的刹那,就被更残酷的阴影笼罩。
小宇还不满八岁,体重不足二十公斤。
医学上,能从如此幼小的身体安全抽取的血液量,对于秦暮此刻海量的需求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强行多取,极可能危及这孩子本就脆弱的生命。
所有的视线,最终无声地、沉重地,落在了林薇身上。
她是基地的首领,是救下小宇的人,也是此刻最期盼秦暮生还的人。
这烧红的烙铁般的抉择,被命运蛮横地塞进她的手中。
林薇极其缓慢地、异常艰难地站了起来。
腿伤的刺痛让她身形一晃,雷战欲扶,她却轻轻摆手拒绝。
她走到小宇面前,蹲下身。这个动作牵动伤处,额角瞬间渗出冷汗,她却浑然不觉。
她平视着男孩清澈却带着不安的眼睛,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小宇,你……明白输血是什么意思吗?”
小宇点点头,小声说:“抽血的阿姨讲了……就是把我的血,给需要的人。”
孩子纯真的话语,让旁边几个队员瞬间红了眼眶。
“但是,”林薇喉咙哽得生疼,每个字都渗着血丝,“需要很多很多血……多到可能让你非常难受,非常危险……阿姨不能……”
她无法对孩子说出那个最可怕的词,可眼中的痛苦与挣扎已说明一切。
小宇看看林薇通红的眼和惨白的脸,又看看周围大人凝重的表情。
这个过早见识末世残酷的孩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低下头,用鞋子蹭了蹭地,然后抬起脸,眼里有种超乎年龄的认真:
“林薇阿姨,我不怕。爷爷说,我是小小男子汉。”他顿了顿,声音更轻,却更清晰,“爷爷没了,雷叔叔受伤,阮阿姨忙,你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你回来就一直难过,我害怕。”
稚嫩的话语,却像最沉重的锤,狠狠砸在林薇早已不堪重负的心上。
汹涌的酸楚冲垮堤坝,视线彻底模糊。
她怎么能……怎么能够为了拯救一个对自己至关重要的人,去牺牲另一个同样无辜、脆弱、且全心全意信赖着她的孩子?
这违背了她建立曙光的初衷,践踏了她内心最后的底线!
詹爷爷临终前嘱托她保护好孩子们,她怎么能……
可是……秦暮……
手术室里,他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每一秒的迟疑,都可能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两股同样强大、同样撕裂灵魂的力量在她心中疯狂绞杀,几乎要将她彻底扯碎。
她猛地闭上眼,泪水决堤。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破碎的茫然与深不见底的痛苦。
她伸出手,极轻、极颤地摸了摸小宇的头,指尖冰凉。
然后,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没有看任何人,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
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向那扇紧闭的门。
“薇薇……”雷战想拦,却被她周身散发出的那种绝望至寂灭的气息慑住,手僵在半空。
林薇进入手术室。浓重的血腥味与医疗设备运转的低声嗡鸣扑面而来。
她走到床边,看着秦暮毫无生气的脸,左臂伤口狰狞。
巨大的悲恸与无力瞬间淹没了她,她腿一软,几乎跪下,下意识伸手撑住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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