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他终于承认。
“每次换衣服,每次洗澡,每次训练时肌肉拉伸——
我都能感觉到这些疤。
它们不只是疤,它们是……记忆的锚点。
提醒我谁来过,谁走了,谁再也回不来了。”
江寻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这一次,他没有擦,任由它们流淌。
“那我要怎么做?”
他问,声音因为哽咽而断断续续。
“我怎么才能……才能让你不那么疼?”
陆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的拇指还在轻轻擦拭江寻的眼角,动作从生涩渐渐变得熟练。
“你已经在了。”他说。
“可我觉得不够。”
江寻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
“我觉得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填补那个空缺。
因为我不懂,我没有经历过,我没有……
我没有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江寻。”
陆凛握紧他的手,“听我说。”
江寻抬起泪眼看着他。
“陈屿是我的战友,我的兄弟,我永远无法忘记的人。”
陆凛一字一句地说,每个字都像从很深的地方掏出来。
“但你……
你是我的现在,我的将来。
你们是不同的,不要比较,也不要试图取代。
因为不需要。”
他顿了顿,另一只手抚上江寻的脸颊,掌心温暖而粗糙。
“你不需要懂那些伤疤的来历,你只需要知道——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所有的过去,所有的伤,所有的失去,都让他成为了今天的样子。
而这个样子......”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江寻的脸颊,“选择和你在一起。”
江寻的呼吸屏住了。
他看着陆凛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有深不见底的暗色,而是一种澄澈的、坦荡的光。
“所以......”他轻声问;“我能碰它们吗?”
陆凛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什么?”
“你的伤疤。
我能碰它们吗?
不是出于同情,不是出于好奇,只是……
只是想记住。
记住你经历过的,记住你承受过的,记住你成为了什么样的人。”
陆凛沉默地看着他,良久,缓缓转过身,重新背对他。
这是一个无声的允许。
江寻抬起手,指尖再次落在那道最长的疤痕上。
这一次,他的动作很慢,很轻,像在抚摸什么珍贵的瓷器。
从肩胛开始,沿着那道凸起的纹理,一寸一寸向下,感受着皮肤的温度,感受着疤痕的质地,感受着这具身体经历过的所有风暴。
“这里......”他轻声说,“一定很疼。”
“当时没觉得。”
陆凛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有些闷。
“后来麻药过了才觉得。”
“那现在呢?”
“偶尔下雨天会痒。”
江寻的指尖停在疤痕中段那个凹陷处。
“这里呢?”
“那是弹片的位置。”
陆凛说,“取出来的时候……确实疼。”
江寻低下头,嘴唇轻轻印在那个凹陷处。
一个很轻的吻,像羽毛拂过。
陆凛的身体瞬间绷紧,呼吸都停滞了。
“你……”
他开口,声音卡在喉咙里。
“我在记住。”
江寻抬起头,指尖移到另一道伤疤上,在肩头,圆形的,像是子弹擦过留下的痕迹。
“这个呢?”
“流弹。”
陆凛说,声音有些发紧。
“三年前,城市反恐任务,没打中要害,只是擦伤。”
江寻又吻了那个位置。
然后是下一道,在腰侧,斜长的,像是刀伤。
“边境巡逻,遇袭。
对方用砍刀,躲开了要害,但没完全躲开。”
吻。
下一道,在后背正中,小小的,圆圆的,像是某种灼伤。
“自制燃烧瓶的碎片溅到的。不严重,但留了疤。”
吻。
江寻一道一道地问,一道一道地吻。
他的嘴唇很柔软,动作很轻,像在安抚,又像在铭记。
陆凛背对着他,身体从一开始的僵硬,到渐渐放松,到最后,甚至微微弓起背脊,像一只收起所有防御的兽。
最后一道伤疤在腰窝下方,很短,很浅,几乎看不见。
“这个……”江寻的指尖在那里停留。
“训练时摔的。”
陆凛说,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新兵时期,从障碍墙上掉下来,被铁丝网划的。
很丢人。”
江寻也笑了,眼泪却还在流。
他俯身,吻了那道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疤。
然后他直起身,从后面轻轻抱住陆凛。
手臂环过他的腰,脸贴在他完好的那侧肩胛骨上。
皮肤温热,能听见心跳,平稳而有力。
“我都记住了。”
江寻轻声说,“你的每一道伤。”
陆凛的手覆上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握紧。
“江寻。”他唤道。
“嗯。”
“谢谢。”
“谢什么?”
“谢你……”
陆凛顿了顿,“谢你不害怕。”
江寻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陆凛的背上,和他刚才的吻落在同一个位置。
“我为什么要害怕?”
他问;
“这些伤疤,是你活下来的证明。
每一道,都证明你挺过来了,证明你还在我身边。
我怎么会害怕?”
陆凛转过身,面对他。
灯光下,他的眼睛很亮,眼眶有些发红,但没有泪。
他抬手,再次擦去江寻脸上的泪。
“别哭了。”
他说,这次声音很温柔,“再哭眼睛要肿了。”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江寻抓住他的手。
“什么事?”
“以后如果你受伤了......”江寻看着他的眼睛。
“不管严不严重,都要告诉我。
不要自己藏着,不要觉得是负担。
我想知道,我想照顾你,我想……
我想成为那个在你下一次受伤时,帮你处理伤口的人。”
陆凛看着他,很久没有说话。
房间里只有空调的风声,还有两个人交织的呼吸声。
“好。”
他终于说,“我答应你。”
江寻笑了,尽管脸上还挂着泪。
他伸手拿起旁边干净的纱布,重新开始给陆凛肩头的擦伤包扎。
动作依然笨拙,但很仔细。
陆凛安静地坐着,任由他摆弄。
视线落在江寻专注的侧脸上,看着那双还有些红肿的眼睛,看着微微抿起的嘴唇,看着额前几缕汗湿的碎发。
“江寻。”他又唤了一声。
“嗯?”
“你也是。”陆凛说。
“我也是什么?”
“你膝盖的旧伤!”
陆凛的手轻轻搭上江寻的膝盖。
“下次复发的时候,也要告诉我。
不要硬撑,不要觉得是麻烦。
我想成为那个……
在你疼的时候,能扶你一把的人。”
江寻包扎的动作停了。
他抬起头,看着陆凛,眼睛又湿润了,但这次是笑着的。
“好。”
他说,“一言为定。”
纱布打好最后一个结。
江寻收拾好医疗箱,关掉顶灯,只留一盏床头灯。
暖黄色的光晕笼罩着房间,柔和了所有的棱角。
陆凛穿上干净的睡衣,躺到床上。
江寻钻进被窝,在他身边躺下,很自然地侧过身,脸贴着陆凛的肩窝。
“晚安。”江寻说。
“晚安。”
灯熄了。
黑暗里,陆凛感觉到江寻的手轻轻搭在他腰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睡衣的布料,正好按在那道最长的疤痕对应的位置。
他没有移开那只手。
相反,他伸手覆上去,握紧。
窗外的月光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小片银白。
两个相拥的身影在黑暗中,像两棵根系交缠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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