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有药水瓶碰撞的轻微声响和两人的呼吸声。
重新包扎好后,江寻转到陆凛面前,蹲下来检查他手臂上的伤——
同样缝了针,但看起来更整齐一些。
“这个呢?”
“格斗时被刀划的。”
陆凛说,终于看向他。
“问题问完了?”
江寻没有回答,只是认真地给他的手臂换药。
等所有伤口都处理完毕,他把用过的棉签和纱布收进垃圾袋,起身去洗手。
回来时,陆凛还坐在床边,目光落在床头柜上——
那里放着江寻刚才,从书房拿过来的军功章。
江寻拿起那枚勋章,走进浴室。
陆凛听见水龙头打开的声音,几分钟后,江寻走出来,手里拿着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勋章。
金属表面恢复了光泽,雕刻的图案清晰可见。
“这是你第几枚?”
江寻问。
“第三枚。”陆凛说。
“没什么特别的。”
“没什么特别?”
江寻的声音突然提高。
“陆凛,这是用血换来的。
你可以不在乎,但我在乎。”
他把擦干的勋章放在掌心,走到书桌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
里面有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江寻打开它,拿出一条银色的项链——
链子很结实,吊坠部分设计成可以打开的小盒。
“我上个月订做的。”
江寻说,声音低了下来。
“本来想等你生日再给你。”
他把勋章小心地卡进吊坠盒里,合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然后他走到陆凛面前,把项链递过去。
“戴着吧。
下次再受伤,至少让勋章干干净净地回来。”
陆凛盯着那条项链看了很久。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时钟秒针走动的声音。
就在江寻以为他会拒绝时,陆凛伸手接过了项链。
但他没有自己戴,而是递给江寻。
“帮我。”
江寻怔了怔,接过项链绕到他身后。
扣上搭扣时,他的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陆凛后颈的皮肤。
陆凛微微低下头,让他更方便动作。
“好了。”
江寻正要退开,陆凛突然转过身,抓住他的手腕。
“江寻。”
陆凛叫他的名字,声音有些哑。
“嗯?”
“这次任务。”
陆凛顿了顿,“目标人物挟持了一个学校。
我们进去的时候,他在每个教室都装了炸弹。”
江寻屏住呼吸。
“我负责的楼层有三个教室。”
陆凛继续说,目光落在远处。
“拆弹组来不及同时处理,我只能选一个先去。
另外两个……由远程狙击手解决引爆装置。”
“解决的意思是……”
“击毙挟持者。
但如果他们手一直按在引爆器上,子弹穿过的瞬间肌肉收缩,炸弹还是会炸。”
陆凛闭上眼睛。
“我选了离楼梯最近的那个教室,因为那里孩子最多。
另外两个……指挥官做了决定。”
江寻反手握住他的手:
“后来呢?”
“我选的那个教室,炸弹拆除了。
另外两个……”
陆凛睁开眼。
“一个炸了,但威力不大,只有挟持者死亡。
另一个,狙击手打中了他的脊椎神经,引爆器掉在地上,孩子们平安。”
他松开江寻的手,拿起那个装着勋章的吊坠:
“这枚勋章,是因为我拆除了那颗炸弹,救下了二十七个孩子。
但他们不会给那些孩子发勋章,也不会给做出选择的指挥官发勋章,更不会给那个必须开枪的狙击手发勋章。”
“陆凛……”
“我每次戴着这些东西回来,都觉得自己像个骗子。”
陆凛的声音很平静,但江寻听出了底下压抑的东西。
“我救了人,但有人因我而死。
我完成任务,但代价是别人的命。
勋章越攒越多,血也越洗越干净,但我知道它们原本是什么颜色。”
江寻跪下来,平视着他的眼睛:
“听我说。
你不是骗子。
你是在别人都不敢做选择的时候,站出来做选择的人。
你是在别人都转身逃跑的时候,朝着炸弹走过去的人。
那些孩子活下来了,他们的父母今晚能抱着自己的孩子睡觉——
这是真的,这不是勋章能衡量的。”
陆凛看着他,眼底有什么东西在松动。
江寻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而且你现在有我了。
你可以把这些都告诉我,不用一个人背着。”
几秒钟的沉默后,陆凛突然伸手,将他拉进怀里。
这个拥抱来得猝不及防。
江寻先是僵住,然后慢慢放松下来,手臂环过陆凛的背,小心地避开伤口。
陆凛抱得很紧,头埋在他肩窝,呼吸温热地落在皮肤上。
他们就这样,在卧室昏黄的灯光,里拥抱了很久。
久到江寻觉得腿都麻了,陆凛才稍微松开一些,但没有完全放开他。
“江寻。”
陆凛在他耳边说。
“嗯?”
“谢谢。”
只是两个字,但江寻听懂了里面所有的重量。
他拍了拍陆凛的后背:
“不用谢。
下次再带着伤回来,我还给你换药,还给你洗勋章。
但最好别有下次。”
陆凛低低地“嗯”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儿,江寻说:
“我饿了,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
“我去煮面。
你躺着休息。”
江寻想站起来,陆凛却收紧手臂:
“再等一会儿。”
于是江寻不动了。
窗外传来远处街道的车流声,房间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床头柜上的时钟,指向晚上十一点十七分。
那枚军功章静静躺在吊坠盒里,在灯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夜晚。
一个受伤的男人回家了,另一个男人在等他。
他们一个拆除了炸弹,一个洗净了勋章。
他们一个背负着生死抉择的重量,一个接住了那份重量。
而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江寻闭上眼睛,感受着陆凛的体温和心跳。
他想,这就是他要的生活——
真实、沉重、充满伤痕,但也温暖得让人不想放手。
“陆凛。”
他轻声说。
“什么?”
“下次出任务前,跟我说一声。
哪怕只是一句话。”
“……好。”
“还有。”
江寻稍微退开一点,看着他的眼睛。
“如果你觉得勋章是负担,那就把它们都给我。
我替你收着,等你什么时候觉得配得上它们了,我再还给你。”
陆凛怔住了。
江寻笑了笑:
“不过我觉得,你早就配得上了。
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说完,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腿:
“我去煮面,你要鸡蛋吗?”
“要。”
“煎的还是水煮的?”
“都行。”
江寻走向厨房,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
陆凛还坐在床边,手里捏着那个吊坠,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地板上,像一条银色的路。
江寻想,他们会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带着伤痕,带着勋章,带着所有洗不净的血污和放不下的重量。
但至少,他们是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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