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报道着遥远的国际争端和股市波动。
江秀秀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身边的曲靖像一块散发着低温的磁石，让她全身的神经末梢都绷紧、朝向他的方向。
他看得专注，偶尔会端起水杯喝一口，动作自然流畅。
但江秀秀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下潜藏着何等惊人的秘密和力量。
那指尖一闪而逝的黑色扭曲，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视网膜上。
她需要空间，需要喘息，需要找一个能让她稍微卸下伪装、理清思绪的地方。
“老公，”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明天周末，我想回我妈家一趟。好久没回去了，有点想她做的红烧肉了。”
她侧过头，观察着他的反应。
回娘家，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要求，一个妻子再正常不过的行为。
曲靖的目光从电视屏幕上移开，落到她脸上。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像是两口深井，看不出任何情绪。
“好啊。”他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嘴角甚至牵起一抹理解的弧度，“是该回去看看了。替我向爸妈问好。”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阻拦，甚至连一句我陪你一起去都没有。
是笃定她逃不出他的掌控？还是根本不在意她的行踪？或者，他乐于看到她暂时离开，给他自己留出空间？
“嗯，我就住一晚，周日晚上回来。”她补充道，像是在报备，又像是在给自己划定一个安全的界限。
“好，路上小心。”曲靖点了点头，视线又重新回到了新闻上，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的反应，比直接的阻拦更让江秀秀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那种被完全看穿，却又被对方毫不在意地放置在一旁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江秀秀简单地收拾了一个小背包。
她故意没带太多东西，以免引起怀疑。
那个藏着镜子秘密的书架，她临走前又确认了一眼，绿萝叶片依旧好好地遮挡着，看不出异常。
曲靖如同前几天一样，准备好了简单的早餐。
他坐在餐桌对面，安静地吃着，偶尔抬眼看看她，目光温和依旧。
“路上注意安全。”临出门时，他站在门口，如同任何一个送妻子出门的丈夫一样，语气寻常地叮嘱。
“知道了。”江秀秀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匆匆换好鞋，几乎是逃离般地拉开了房门。
走出楼道，感受到外面新鲜的空气和明媚的阳光，她才感觉自己像是终于从深水里浮上来，大口地喘息了几下。
回头望去，那扇熟悉的窗户后面，似乎空无一人。
但她感觉，他一定在看着。
坐上回娘家的公交车，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逐渐变得有些陌生，她确实有好几个月没回来了，江秀秀的心情复杂难言。
一方面是暂时逃离压力源的放松，另一方面，却是对父母安危的担忧，以及那种无法言说的秘密压在心头沉甸甸的重量。
她不能告诉父母真相。
绝对不能。
那只会把他们也拖入这可怕的漩涡。她这次回来，只是想在他们身边待一会儿，汲取一点点熟悉的、属于过去的温暖和力量，好让她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秀秀？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母亲打开门，看到站在外面的女儿，又惊又喜，连忙把她拉进屋，上下打量着，“哎呀，怎么好像瘦了？脸色也不太好，是不是工作太累了？曲靖呢？没一起来？”
一连串的问题，带着母亲特有的关切和唠叨，扑面而来。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看着母亲担忧的脸，江秀秀鼻尖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她强行忍住，挤出笑容：“想你了就回来了呗。他……他最近接了个私活，忙，就没过来。我挺好的，就是最近天气热，没什么胃口。”
她含糊地解释着，挽着母亲的胳膊走进客厅。
父亲是退休教师，他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看到她，也露出了笑容：“秀秀回来啦？正好，你妈早上还念叨你呢。”
家里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沙发上铺着有点过时的蕾丝罩巾，电视柜上摆着她从小到大的照片，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饭菜香和一种让人安心的、属于家的味道。
这一切，和她那个如今危机四伏的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还没吃早饭吧？妈给你煎个蛋，下碗面条！”母亲说着就要往厨房去。
“妈，别忙了，我吃过了。”江秀秀连忙拉住她，“我就是想回来坐坐，陪你们说说话。”
她坐在熟悉的旧沙发上，听着父母絮絮叨叨地说着邻里间的琐事，谁家孩子考上了好大学，谁家老人身体不好……这些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日常，此刻听在她耳中，却有一种让她想落泪的珍贵。
她努力扮演着乖巧女儿的角色，附和着，笑着，心里却像压着一块巨石。
中午，母亲果然做了她最爱吃的红烧肉。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炖得酥烂，浓油赤酱，香气扑鼻。以前，她能就着这个吃下两大碗饭。
可今天，看着碗里油光红亮的肉块，她想起了昨天被曲靖拒绝的卤猪蹄，想起了他蹙眉说太油腻的样子，胃里一阵翻搅，竟然有些恶心。
“怎么了？秀秀？不合胃口？”母亲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没有，很好吃。”江秀秀连忙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努力咀嚼着，试图压下那股不适感，“就是……可能最近天热，胃口不太好。”
她强迫自己吃下了半碗饭和几块肉，味同嚼蜡。
下午，她以有点累，想睡个午觉为由，躲进了自己出嫁前的房间。
房间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书架上摆着她少女时期喜欢的言情小说和杂志，床头放着毛绒玩具。
这里充满了她成长的气息。
她反锁了房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一直强撑着的伪装和坚强，在独处时终于土崩瓦解。
恐惧、无助、悲伤、还有对那个未知存在的忌惮，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抱住膝盖，将脸埋进去，肩膀微微颤抖，无声地哭泣起来。
她的丈夫，可能真的已经不在了。
现在占据着他身体的，是一个来自末世、拥有可怕力量的异界灵魂。
而她，不仅要每天与这个怪物同床共枕，还要小心翼翼地伪装，利用那个诡异的系统敛财，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未来在哪里？真相到底是什么？她该怎么办？
哭了不知道多久，眼泪似乎流干了。她觉得不能一直沉浸在情绪里。
她必须行动。
她拿出手机，再次点开手机银行。余额数字刺眼地提醒着她现实的荒诞。
她需要更多信息。关于末世，关于空间异能，关于……灵魂转换的可能性。
但在父母家，她不敢用网络搜索任何敏感词。
她想了想，点开了一个用户量巨大的小说阅读App。
在这里，搜索末世、空间、穿越等关键词，再正常不过，混迹在无数书虫之中，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她输入末世 空间 异能，瞬间跳出来成千上万本小说。
她随意点开几本热度高的，快速浏览着简介和评论区。
大多数小说里，空间异能用于储物，有的能升级，伴随有其他攻击或辅助能力。末世背景通常是丧尸、天灾或者资源枯竭……
这些虚构的设定，此刻在她看来，却成了拼凑曲靖身份和能力的参考碎片。
他挥手让杯子消失，是收进了空间？那黑色的扭曲雾气是什么？空间开启时的表征？还是他拥有的不止一种能力？
还有那个签到系统……小说里很少有这种绑定在别人身上、由他人操作的系统设定。
这更像是一种……伴生或者寄生关系？
一个个疑问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因为接触了更多信息，哪怕是虚构的而变得更加庞杂。
但她至少确认了一点：如果曲靖真的拥有类似小说里描述的空间异能，那他的危险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他可能拥有储物、瞬移？甚至空间切割等可怕的能力。
而她，一个普通女人，在他面前如同蝼蚁。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再次袭来。
傍晚，她走出房间，脸上已经重新补好了妆，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她陪着父母看了会儿电视，闲聊家常，心情却比回来时更加沉重。
她知道，这个娘家，她不能常回。
每一次离开那个家，都可能引起曲靖的猜忌。
她必须尽量减少与父母的联系，以免将他们置于险境。
周日晚上，在父母不舍的叮嘱声中，江秀秀踏上了返程的公交车。
看着窗外娘家所在的街区渐渐远去，消失在夜色里，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戴上了那张名为江秀秀妻子的面具。
不知道曲靖是否发现了那面镜子？他对自己这次回娘家是否起了疑心？
但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回去。
那里有她必须面对的真相，有她无法割舍的或许已经逝去的丈夫的痕迹，也有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危险的金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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