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光,冰冷地照亮了那片简陋的窝棚,也无情地照亮了那位老年乘客僵硬的遗体。他就那样静静地躺着,仿佛只是睡着了,但青白的脸色和毫无生气的姿态,诉说着一个残酷的终结。篝火早已燃尽,只剩下一堆灰白的余烬,如同众人此刻的心情。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小雅第一个忍不住,低低的啜泣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这哭声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更多的人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或是茫然地望着那片无垠的大海,眼中失去了昨日残存的光彩。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在每一个人头上。它不再是新闻里的数字,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悲剧,它就是身边这个冰冷的、曾经一同挣扎求生的同伴。
周峰靠坐在窝棚边,包扎着的小腿还在隐隐作痛,他看着那具尸体,脸色难看,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昨夜的冲突和受伤,似乎也让他的气焰被打压下去不少,更多的是对自身处境的惊惧。
林薇的眼圈也是红的,但她强忍着没有落泪。她走到肖飞身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怎么办?”
肖飞的目光从遗体上移开,扫过一张张绝望或麻木的脸。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某种东西变得更加坚硬。他经历过战友的离去,知道悲伤是奢侈品,行动才是对死者最大的尊重,也是对生者唯一的负责。
“让他入土为安。”肖飞的声音低沉而稳定,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我们不能让他曝尸在这里。”
没有现成的工具,挖掘成了一个极其艰难的任务。肖飞用那块金属碎片,其他人用手、用折断的粗树枝,在远离海岸线、靠近丛林边缘的一处相对干燥的沙土地上,艰难地挖掘着一个浅坑。每一捧沙土都显得无比沉重,过程缓慢而压抑。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沙石摩擦的声音。
当老人的遗体被小心地放入浅坑,沙土缓缓覆盖上去,最终形成一个不起眼的沙丘时,一种无形的、沉重的气氛仿佛也随之埋下,压得每个人心头喘不过气。没有仪式,没有悼词,只有沉默的送别。但这简单的行动,却让这个临时团体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羁绊——他们共同经历了死亡。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填上最后一捧土,肖飞转过身,面对着幸存者们。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每个人心上。
“等待救援是希望之一,但不能是唯一的希望。我们必须主动发出信号,增大被发现的几率。”他指向远处,那截依旧斜插在珊瑚礁中的飞机尾翼,银白色的金属在朝阳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利用那个。”肖飞说,“我们需要尽可能大的、能反光的平面。飞机残骸里或许有合适的金属片,或者我们可以利用现有的东西,制作一个巨大的反光信号板。”
这个提议,像是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绝望中的人们,迫切需要一个新的目标来转移注意力,哪怕这个目标看起来渺茫。
“对!反光信号!说不定有过往的船只或者飞机能看到!”赵医生第一个表示支持,他深知此刻士气的重要性。
林薇也立刻点头:“我们需要收集所有能反光的东西,铝箔纸、金属罐、甚至光盘……大家分头在行李残骸和沙滩上找找!”
求生的本能再次被点燃。人们暂时抛开了悲伤,开始行动起来。他们在散落的行李中翻找,在沙滩上搜寻任何可能利用的物品。过程并不顺利,大部分物品都被海水浸泡或损坏,但最终还是找到了一些破碎的镜子碎片、几个压扁的铝罐、以及一些带有反光贴条的行李箱碎片。
肖飞则带着李铭和王强,再次冒险涉水,靠近那截尾翼。他们用尽办法,从上面撬下了几块相对完整、面积较大的铝制蒙皮。海水冰冷,礁石湿滑,过程充满危险,但当他们拖着这几块沉甸甸的“希望”回到沙滩时,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接下来是组装。没有胶水,没有绳索。他们利用藤蔓充当绳索,将找到的各种反光物品尽可能密集地固定在一块从残骸中找到的、相对平整的复合板材上。这是一个粗糙、丑陋的拼接物,但在阳光下,它那些破碎的镜片和铝皮闪烁着凌乱却耀眼的光芒。
肖飞选择了一处地势较高、毫无遮蔽的海岸悬崖边缘,和几个男人一起,费力地将这块巨大的反光板竖立起来,并用石块和木棍从后面加固。
“调整角度!”肖飞指挥着,“对着天空,不断晃动,扫描所有可能的方向!”
李铭和王强负责这项工作,他们小心翼翼地扶着板子,缓慢地移动,让那片刺眼的反光在空中划动。其余的人则站在悬崖下,仰着头,屏息凝神地望着天空和海平面,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逐渐升高,海天一色,蓝得令人心碎,也空得令人绝望。除了偶尔飞过的海鸟,视野里什么都没有。手臂开始酸麻,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希望随着体力的消耗和时间的流逝,一点点流逝。
就在连肖飞都开始怀疑这个方法是否有效时,小雅突然指着天空,发出一声几乎破音的尖叫:
“看!快看!飞机!是飞机!”
所有人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在极高的天际,一个微小的、银白色的光点正缓缓移动,后面拖着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白色尾迹!
“是飞机!真的是飞机!”王强激动地大吼。
“快!晃动板子!对准它!对准它!”赵医生声音颤抖地喊道。
李铭和王强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调整着反光板的角度,让那片凝聚了所有人希望的光芒,精准地射向那个遥远的光点。其他人则拼命地挥舞着手臂,跳着,叫着,声嘶力竭地呼喊,尽管他们知道声音根本无法传到那里。
那架飞机,似乎真的注意到了这来自荒岛的、微弱的闪光。它的飞行轨迹……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希望如同火焰般在每个人眼中熊熊燃烧!
然而,下一秒,那银白色的光点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改变方向,它保持着原有的速度和高度,沿着既定的航线,毫无留恋地、平稳地,消失在了蔚蓝的天际线之外。
如同它从未出现过。
挥舞的手臂僵在了半空,呼喊声戛然而止。
悬崖上,只剩下那块依旧在反射着无聊日光的大型“镜子”,以及镜子旁边,两个呆若木鸡、扶着板子的男人。
沙滩上,死寂。
小雅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然后垮掉,她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王强张着嘴,保持着呐喊的姿势,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赵医生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周峰啐了一口,低声骂了句脏话,狠狠一拳捶在沙地上。
林薇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勉强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她看向肖飞。
肖飞依旧站在悬崖边,身姿挺直,像一尊石雕。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失望,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他默默地注视着飞机消失的方向,许久,许久。
然后,他转过身,沿着陡峭的崖壁慢慢走了下来。他的脚步很稳,踏在沙地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走到那群彻底被绝望击垮的幸存者面前,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张失魂落魄的脸。
海风吹拂着他汗湿的头发和破烂的衣角,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海浪的喧哗和小雅的哭泣,落入每个人的心底,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重量。
“看来,我们得做好长期待下去的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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