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是缓慢的,慢得令人绝望。就像用一把锉刀一点点地刮着锈蚀的灵魂。
但变化,也确实在发生。
不知从第几次训练开始,我僵直的时间缩短了。虽然依旧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击,甚至格挡也总是慢半拍,但至少,当那灰色的身影携带着致命的压迫感袭来时,我的脚会下意识地后撤半步,持盾的手臂会微弱地抬起一个角度,而不是像最初那样,彻底变成一根失去反应的木桩。
我的大脑依然会被恐惧占据,但属于冯皓的那部分冷静,开始能在恐惧的间隙里,挤出一丝微弱的空间,去观察苏德的动作习惯,去预判他最可能攻击的方向——尽管绝大多数预判都是错误的。
【反应快了点。】
【知道躲了,算进步。】
【盾,抬得太高,腋下空门大开。】
苏德的指点依旧吝啬而直接,伴随着毫不留情的打击。他没有因为我细微的进步而给予任何鼓励,也没有因为我的懦弱本性而表现出丝毫厌弃。他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锻锤,只是机械地、反复地敲打着我这块充满杂质和裂痕的生铁,不管我发出的是痛苦的呻吟还是虚假的呐喊。
我依旧害怕每一次训练,害怕那瞬息之间决定生死的压迫感。但我也开始意识到,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在未来的战斗中,不可能所有威胁都能在远距离被清除。总会有不得不短兵相接的时刻。
我必须适应。哪怕灵魂在颤抖,身体也必须学会在颤抖中做出反应。
又一次被木剑点在喉咙上,宣告死亡后,我抹去嘴角因为摔倒而沾上的泥土和草屑,沉默地爬起来,重新摆好架势。
苏德看着我,灰色的眼睛里,似乎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虚无的波动,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继续。】
他再次化作一道模糊的灰影,攻了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越来越近的、如同锈蚀刀刃般的身影上。
傍晚,威尔海姆家族的晚餐桌上,气氛比往日更加沉默。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隐隐作痛,尤其是肋骨和小腿,苏德今天的教导格外深刻。我努力维持着正常的坐姿和用餐动作,不想让母亲看出太多端倪,但偶尔牵扯到伤处的细微抽搐,还是难以完全掩饰。
父亲阿尔特坐在主位,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盘子里的肉排,他的目光偶尔会落在我身上,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穿透我故作镇定的表象。莉西娅坐在我对面,小口地喝着汤,眼神却不时带着担忧地瞟向我,她显然注意到了我比平时更僵硬的动作和眉宇间难以化开的疲惫。
晚餐进行到一半,父亲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平静地看向我。
【苏德下午来找过我。他说,你比最开始,反应快了一点。】
我没有说话,只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等待着下文。我知道,这绝不仅仅是表扬。
【但他也说,你在害怕,雷德尔。不是害怕受伤,是害怕失败,害怕死亡,害怕事情脱离你掌控的感觉。你试图用吼叫和蛮冲来掩盖它,但那没用。】
父亲的话语很直接,像苏德的攻击一样,不留情面地戳破我的伪装。母亲艾莉森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又看向父亲,欲言又止。莉西娅也停下了动作,紧张地看着我们,欲言又止。我低下头,看着盘子里剩余的食物,手指微微蜷缩。
【我知道。】
【苏德告诉我,你渴望力量,渴望到骨子里,这很好。威尔海姆领需要力量,你也需要力量来守护你想守护的东西。但力量不仅仅是你的武器,没有意志的武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身上看不见的淤青。
【你觉得,如果有一天,你失去了使用那种能力的机会,或者在你来得及使用它之前,敌人就已经把刀架在了你的脖子上,你该怎么办?像最开始面对苏德那样,站着等死吗?】
父亲的声音带着一种属于边境领主的、见惯了生死的冷硬。
【我不指望你立刻变成一个无所畏惧的战士。但是下一次,试着让他多费点力气。】
他重新拿起刀叉,结束了这场短暂的训话。
【吃饭吧。】
晚餐在越发沉默的氛围中结束。母亲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吩咐女仆给我多盛了一碗汤。
我食不知味地吃完,起身准备离开餐厅。莉西娅也立刻站了起来,跟在我身后。回到我的房间,我刚点亮桌上的油灯,门口就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雷德尔?我能进来吗?】
【当然,见外了。】
门被推开,莉西娅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散发着淡淡草药清香的琉璃罐。她反手关上门,走到我面前。
【这是霍兰德家常用的伤药,对淤伤和肌肉酸痛很有效。我……我看你好像很疼的样子。】
她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湛蓝的眼睛在灯光下像两汪清澈的泉水。
【男爵大人说的话……你别太放在心上。苏德教官一定很厉害吧?你已经开始有进步了,不是吗?】
她努力想安慰我,语气有些笨拙,却格外真诚。
【谢谢。】
我低声道。
【苏德……确实厉害。进步……太慢了。】
我难得地在她面前流露出一丝真实的沮丧。
【没关系呀!】
莉西娅立刻说道,语气轻快起来,试图驱散我的阴霾。
【慢慢来嘛!你看我,学个手枪也失败了好多次呢!而且,你有那么厉害的能力,只要慢慢克服这一点点小问题,以后一定会更厉害的!我相信你!】
莉西娅并没有离开。她看着我接过药罐,反而向前凑近了一步,那双湛蓝的眼睛在油灯下闪烁着好奇和坚持的光芒。
【你后背肯定也有伤吧?自己不方便涂的话……我帮你?】
她的语气很自然,带着一种纯粹的关心,似乎这只是朋友间再正常不过的帮助。
我愣了一下。让她帮忙涂药?这似乎有些……过于亲密了。但看着她坦荡的眼神,再想到后背确实有几处火辣辣疼的地方自己难以触及,和她纯粹的善意一比,反而显得我有些狭隘了。
啧,想那么多干嘛,有便宜不占岂不是煞笔……不对,是接受朋友的好意。
我转过身,背对着她,脱下了上身略显宽松的训练服。后背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能感觉到几处明显的钝痛和淤肿。
【……麻烦了】
【身后传来莉西娅细微的吸气声。】
【啊……这么多淤青……苏德教官也太狠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心疼,但没有说下去。紧接着,我感觉到微凉而细腻的指尖沾着清香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我背部的伤处。她的动作很轻,很柔,生怕弄疼我一样。
药膏触及皮肤,带来一阵舒适的清凉感,似乎确实有效缓解了肌肉的酸痛和肿胀感。我放松下来,任由她处理。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她轻柔的呼吸声和药膏涂抹时细微的声响。这种静谧和背后的触感,奇异地让我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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