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号”静静停泊在浅湾中,船舱透出温暖的、由露娜的风元素维持的稳定光球照明。皮卡德坐在船头,警惕地观察着海面和水下。露娜则坐在船舱口,闭目调息,同时感知着周围风元素的流动。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两人立刻起身。
“怎么样?” 露娜迎上前,看到众人虽有疲惫,但神色尚可,略微放心。
“遇到点小麻烦,解决了。” 罗宾简要说明了水鹰熊和水潭的情况,“这座小岛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也没有加斯敏他们的踪迹。看来,必须去主岛。”
“主岛……” 皮卡德望向那片巨大的翡翠阴影,“元素反应很强,恐怕也更危险。”
“再危险也要去。” 西芭坚定地说,“加斯敏小妹可能在那里。”
艾尔文将搜集到的水晶果实和块茎交给莉娅娜处理,准备简单的晚餐。米雅莉则立刻去查看加西亚和拉娜的情况。好消息是,在翡翠林海环境下,两人的生命体征似乎稍微稳定了一丝,虽然仍是昏迷,但脸色不再那么灰败。
罗宾走到船尾,看了一眼依旧闭目静坐的乌拉诺斯。这位神秘的炼金术士周身萦绕着一层极淡的紫色光晕,仿佛在吸收着空气中游离的生命元素。他没有打扰,转身回到舱内。
简单的晚餐后(主要是烤熟的块茎和鱼干,加上清甜的水晶果),众人围坐在一起,商议下一步计划。
“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启程前往‘苍翠之冠’。” 罗宾铺开简陋的海图,“根据观察,主岛面积巨大,我们需要选择一个相对安全的登陆点,然后建立临时营地,再分头或分组进行搜索。搜索目标有三个:一,风吼木;二,生命结晶;三,加斯敏和斯库雷塔老爷子的踪迹。”
“登陆点最好选在背风、有淡水、且易于防守和撤离的位置。” 艾尔文补充道,“今天遇到的水鹰熊提醒我们,这里的原生生物不容小觑。主岛的生物可能更强大,甚至存在……更诡异的东西。”
“我和西芭可以负责用风和植物的感知,提前探查危险。” 露娜主动请缨。
“我和皮卡德大哥可以负责营地周围的水域和地面警戒。” 雪莉举手。
“伤员……” 罗宾看向米雅莉和莉娅娜,又看看昏迷的加西亚、拉娜,以及角落里的乌拉诺斯。
“我和莉娅娜可以照顾伤员,并留在营地附近,一来保护,二来可以就近研究这里的植物和矿物,或许能找到关于生命结晶的线索。” 伊万推了推空气眼镜,“我的战斗力一般,但知识和分析能力或许用得上。”
“好。” 罗宾点头,“那明天登陆后,我、艾尔文、杰拉德、西芭、露娜、雪莉,组成探索队。皮卡德、伊万、米雅莉、莉娅娜,你们留守营地,照看重伤员和船只。若有紧急情况,以信号弹联系。”
安排妥当,众人各自找地方休息,养精蓄锐。船舱内很快响起均匀的呼吸声,除了值守的皮卡德和露娜。
夜色深沉,翡翠林海的微光在海面上荡漾,如同梦境。远处“苍翠之冠”的轮廓在夜色中仿佛一头沉睡的翡翠巨兽,散发着神秘而诱人的气息。
在“海鸥号”不远处的另一座更小的礁石岛上,几头侥幸从罗宾他们手下逃脱、伤痕累累的水鹰熊,正伏在一头体型更为巨大、翎羽呈暗金色、眼神格外阴鸷的水鹰熊王面前,发出低低的、仿佛诉苦般的呜咽。
水鹰熊王冰冷的金色竖瞳,越过海面,遥遥锁定了“海鸥号”那一点微弱的光亮,喉咙里滚动着充满杀意的低吼。它抬起一只前肢,锋利的爪尖划过坚硬的礁石,留下深深的刻痕。
与此同时,在“苍翠之冠”深处,一片被参天水晶古木环绕的、雾气氤氲的林中空地。这里的地面不再是苔藓,而是细碎的、闪烁着七彩微光的晶砂。空地中央,一株形态更加完美、体积更大、红蓝渐变光芒更加浓郁动人的“水晶莲”(生命结晶),正在缓缓吞吐着周围浓郁到化为实质的翡翠色生命能量。
在水晶莲旁边不远处,一堆用干燥水晶树叶铺成的简陋床铺上,加斯敏正抱膝而坐,望着掌心里另一小片散发着温和治愈气息的、从之前那株小水晶莲上谨慎剥离下的花瓣碎片,怔怔出神。斯库雷塔老爷子则在不远处,借着一块发光矿石的光,如痴如醉地研究着一片奇特的、脉络如同电路板般的透明树叶,口中念念有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他们不知道,在岛屿的另一端,他们日夜思念的同伴,已经踏上了同一片土地。命运的丝线,在这片翡翠色的迷宫之中,正在缓缓收拢。
夜还长,但黎明终将到来。而翡翠林海的秘密,也将在曙光中,逐渐向这些伤痕累累的访客,掀开其一角。
***
魔之海域,名副其实。
这里的天是铅灰色的,低垂的云层仿佛触手可及,却又沉重得让人窒息。海水并非蔚蓝,而是一种粘稠的、近乎墨绿的深色,平静得诡异,不起一丝波澜,如同一块巨大无比的、凝固的墨玉。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湿冷雾气,带着咸腥、硫磺以及某种……陈腐的金属气息。视线被严重阻隔,超过百米便是一片混沌。
没有海鸟,没有鱼群跃动,甚至连风,似乎都在这片海域沉寂、死亡。唯有远方,浓雾深处,隐约传来连绵不绝的、低沉如巨兽打鼾般的轰鸣——那是无数大小不一的死亡漩涡,在寂静中永恒旋转、撕扯,吞噬着一切误入此地的生命与物质。任何常规船只,无论是依赖风帆还是魔力驱动,进入这片海域,都会被这无处不在的诡异静滞力场和神出鬼没的漩涡轻易送入海底。
一艘通体漆黑、形制古朴、没有任何旗帜标识的小型尖头帆船,却正无声地滑行在这片死亡之海上。船体表面流转着黯淡的幽光,将周围的浓雾微微排开,正是影组织的特种船只。
船头,一红一蓝两道身影静静伫立。
『南霸』祝融抱着双臂,赤发在绝对的死寂中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躁动,只是无聊地微微拂动。他火焰边框后的金色眸子不耐烦地扫视着周围令人压抑的浓雾和死水,啧了一声:“这鬼地方,真是让人浑身不自在。连点火气都提不起来。”
站在他身旁的赛维尔——影组织第八席『冬寂』——佝偻着背,双手插在厚实外套的口袋里。
对于祝融的抱怨,他只是微微偏了偏头,用带着深蓝色手套的小指慢吞吞地掏了掏耳朵,才用那带着浓重鼻音、有气无力的声音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的存在本身,似乎就与这片死寂之海隐隐共鸣,散发着一股令万物归于沉寂的寒意。
船只继续前行,前方的轰鸣声越来越大。浓雾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向两侧分开少许,露出了前方令人心悸的景象——数以百计、大小不一的漩涡,如同镶嵌在墨玉海面上的一个个狰狞巨口,毫无规律地分布着,缓缓旋转,中心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大的直径超过百米,小的也有十数米,彼此间的激流相互干扰,形成更加混乱致命的湍流带。这是真正的死亡迷宫,任何试图穿行的船只都会被瞬间撕碎、吞噬。
“到了。” 祝融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总算有点“东西”了,虽然这玩意儿不能烧。“赛维尔,看你的了。首领说,只有你的‘枯竭’能暂时平复这里的‘海之怒’。”
赛维尔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了插在口袋里的右手。他的手很白,手指修长,戴着深蓝色的手套。他对着前方那片狂暴的漩涡海域,五指微微张开,然后,轻轻向下一压。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光芒四射的咒文。只有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能抽离活力、平息激荡、令沸腾归于死寂的“意”,以他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这不是“凋零”那种让万物腐朽、风化的终结,而是更接近一种“强制镇静”、“元素消散”的领域。
前方,那一个个疯狂旋转、咆哮轰鸣的死亡漩涡,旋转的速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仿佛驱动它们旋转的那股狂暴的“活力”正在被迅速抽离、枯竭。漩涡边缘激烈拍打、飞溅的浪花,仿佛失去了内在的动能,变得绵软无力,最终平静地落下。漩涡中心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涡流,也似乎“疲惫”了,旋转的意志在消散,吸力骤减。狂暴的激流平息,混乱的湍流带弥散,沸腾的海水迅速“冷却”下来,变得“懒洋洋”的。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前方那令人望而生畏的漩涡海域,竟然变成了一片相对平缓、只是微微荡漾着慵懒涟漪的“静水区”!所有的漩涡并未消失,但它们仿佛被集体“剥夺”了旋转的活力与意志,陷入了一种深沉的、无力挣扎的“静止”状态。连那震耳欲聋的轰鸣,都减弱成了有气无力的呜咽,最终归于近乎无声的涟漪。
“枯竭场·万籁俱寂。” 赛维尔放下手,声音平淡无波,带着浓重的鼻音,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的“枯竭”之力,针对的是一切形式的“活跃”能量与运动状态,让沸腾的海水平息,让旋转的涡流停滞,正是其能力的体现之一。
“嘿,这招倒是不赖。” 祝融咧嘴一笑,虽然他觉得用火焰把海水蒸干更直接,但也不得不承认,在某些特定环境下,赛维尔这诡异的能力确实方便。能让狂暴的自然之力都“疲惫”下来,这本身就足够诡异。
黑色的小船没有丝毫犹豫,驶入了那片被强行“镇静”下来的静水区,如同滑行在冰面之上,平稳得不可思议,从那些陷入“无力”状态的巨大漩涡之间安然穿过。周围的漩涡仿佛残留着模糊的意识,对这小船的通过感到不情愿,但在那无所不在的“枯竭”意志压制下,连表达愤怒的“活力”都没有,只能维持着近乎停滞的旋转,目送着不速之客深入魔之海域的核心。
穿过了最危险的漩涡带,前方的雾气变得更加浓郁,颜色也由铅灰逐渐转向一种朦胧的乳白。又航行了约半个时辰,乳白色的浓雾深处,隐约显露出巨大而模糊的轮廓——那并非山峦,而是……建筑的影子?高耸的尖塔,圆润的穹顶,连绵的城墙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仿佛海市蜃楼。
传说中的海中孤城——雷姆利亚,终于揭开了其神秘面纱的一角。
船只靠近,雾气稍散。眼前赫然是一座巨大的、由某种洁白如玉的奇异石材构筑而成的古老港口。
码头延伸入海,栈桥完好,却空无一人,但有着一排排停靠在岸边的龙舟。所有的建筑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湿滑苔藓与藤壶,散发着亘古的寂寥与沧桑。
港口后方,是沿着陡峭山势层层修建的城市,风格奇诡,融合了多种早已失传的古代文明特征,尖顶与圆拱并存,浮雕已被岁月磨蚀得模糊难辨。
整座城市寂静无声,沉睡在浓雾与时间之中,仿佛千万年来从未被惊醒。
“就是这儿了。” 祝融率先跳上冰冷湿滑的码头,靴子踩在苔藓上发出轻微的噗叽声。他环顾这座死寂的空城,皱了皱眉,“一个人影都没有?那些长寿种都死绝了?”
赛维尔也慢悠悠地踏上码头,他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银灰色的眸子缓缓扫过那些寂静的建筑,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不……有‘东西’……在深处……‘看’着我们……” 他的声音依旧有气无力,带着浓重鼻音,却有一丝确信。
两人不再停留,沿着码头上一条被苔藓半掩的、宽阔而古老的石阶,向城市内部走去。石阶湿滑陡峭,两旁是沉默的、雕刻着怪异海兽与波浪纹样的石栏。在石阶的顶端,有一尊雕琢精致的淡蓝色女神雕像静静伫立在那。
越往上走,雾气似乎越淡,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愈发清晰。
绕过一个巨大的海洋广场,前方出现了一面陡峭的、仿佛被巨斧劈开的天然岩壁。岩壁底部,开凿着一道狭窄的、仅容两人并肩而过的石门。石门古朴,没有任何装饰,与周围华丽的建筑遗迹格格不入,却散发着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厚重的气息。
那便是通向雷姆利亚城市内部的城门!
而在石门两侧,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地站立着两道身影。
那是两个身着奇特服饰的人。他们穿着贴身的、仿佛由某种深蓝色鱼皮鞣制而成的连体制服,款式简洁却充满流线感,肩部和胸口镶嵌着发出微光的、如同鳞片般的银色甲片。两人都有一头利落的、如同海藻般的蓝色短发,面容年轻,肤色是一种长年不见阳光的苍白,五官深邃,带着非人的精致感。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的眼睛,是与发色相似的深蓝,如同冷血动物,此刻正毫无感情地注视着擅自闯入的两位不速之客。
他们手中没有持有任何常规意义上的武器,但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就自然萦绕着一层湿润的、不断流动变幻形态的淡蓝色水汽,仿佛与周围空气中的水分融为一体。那是精纯到极致的、几乎化为本能的水元素操控力。
当赛维尔一瘸一拐地和祝融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走到石门前数米时,左侧那名守卫终于动了。那人拦住了前行的二人,然后,一个清晰、冰冷、不带丝毫起伏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
“此乃雷姆利亚,吾王有令。外域之人,止步。若无王令通行凭证,速退。”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周围死寂的环境格格不入。
祝融脚步一顿,金色的眉毛扬起,脸上露出了看到有趣玩具般的表情:“哟?还真有看门的?口气不小嘛。通行凭证?老子们想去哪儿,从来不需要那玩意儿!”
右侧的守卫也微微侧身,与同伴形成犄角之势,冰冷的目光锁定祝融,周身水汽翻涌加剧,隐隐传出潮汐之声:“最后一次警告。退去,或,湮灭于此。”
“湮灭?就凭你们两个玩水的?” 祝融嗤笑一声,赤红的头发无风自动,周身温度开始急剧升高,空气中的水汽被蒸发,发出嗤嗤声响,“正好,这鬼地方湿漉漉的,让人火大!老子帮你们烤烤干!”
话音未落,他已然出手!没有结印,没有咒文,只是简单直接地一拳轰出!拳锋之上,刺目的橘红色烈焰喷薄而出,并非分散的火球,而是一道凝练到极致、温度高得发白的烈焰冲击波,如同出膛的熔岩炮弹,直轰左侧那名开口的守卫!他要先声夺人,用最爆裂的火焰,撕开这潭死水的宁静!
战斗,在这沉寂了千万年的古城门前,因最暴躁的火焰,而骤然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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