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依旧滂沱,冰冷地冲刷着林晚脸上的泪痕、血污和泥泞。她蜷缩在灌木丛的阴影里,像一只受伤后舔舐伤口的野兽,浑身湿透,瑟瑟发抖,但攥着那圈红绳的手,却稳如磐石。
掌心被碎玻璃和荆棘划破的伤口在雨水的浸泡下传来阵阵刺痛,但这痛楚与她心底那片被彻底挖空的荒芜相比,微不足道。弟弟林晨最后的身影,那堆散乱的白骨,尤其是腕上那圈刺目的红,如同最残酷的烙印,深深刻入她的灵魂,取代了所有软弱的悲伤,只剩下冰冷、坚硬的恨意。
她找到了弟弟的埋骨处,拿到了他最后的遗物。现在,她与这个地狱之间,只剩下最后一样东西——毁灭。
脚步声和手电光柱最终没有深入荆棘丛,只是在焚烧点附近徘徊了片刻,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暴雨是最好的掩护,也是最好的清洁工,抹去了她来过的绝大部分痕迹。
林晚在灌木丛后一直待到雨势渐歇,天色彻底黑透,才如同鬼魅般,拖着冰冷僵硬的身体,沿着更加隐蔽的路线,返回了铁皮屋。
推开门,污浊的空气裹挟着鼾声和梦呓扑面而来。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离开和返回,或者说,没有人关心。她蜷缩回自己的角落,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寒意。但她感觉不到冷,胸腔里那团复仇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她将那只紧握红绳的手贴在胸口,感受着那微小却无比坚定的存在。然后,她的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内衬里那份“废料名单”和那块来自无名受害者的组织。
证据,遗物,仇恨。她已集齐了所有要素。
现在,她需要力量,需要渠道,需要将这些东西转化为摧毁这个地狱的武器。
毒药。
这个贪婪而危险的女人,是她目前唯一可能利用的“盟友”。尽管这同盟脆弱得如同蛛网,建立在相互利用和猜忌之上,但她别无选择。
第二天,工作区里的气氛更加凝重。吴经理依旧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内务处“刀疤刘”手下的一个冷面男人临时坐镇。守卫们的眼神更加警惕,仿佛每个人都是潜在的“内鬼”。
林晚注意到,毒药今天的脸色异常苍白,眼底的黑眼圈浓重,显然一夜未眠。她频繁地看向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暴露着她内心的焦灼不安。
放风时间,两人再次在院子角落“偶遇”。
“东西呢?”毒药开门见山,声音沙哑而急促,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林晚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坑’,我找到了。”
毒药瞳孔一缩,似乎有些意外林晚的行动力,但随即又被更急切的情绪取代:“那名单呢?!”
林晚从内衬里缓缓抽出那份被体温焐热、边缘有些磨损的“废料名单”,却没有直接递过去,而是捏在手里。
“名单可以给你。”林晚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但我要知道,‘处理区’除了那扇红门,还有什么?运输‘货物’的渠道和具体时间?”
毒药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她死死盯着那份名单,像是饿狼盯着猎物:“你知不知道你在问什么?!知道这些,你我都得死!”
“不知道这些,我们就能活吗?”林晚反问,眼神冰冷,“毒药姐,老张的下场你没看到?吴经理现在自身难保!下一个会轮到谁?你?还是我?拿着这份名单,你或许能跟内务处或者别的什么人谈条件,但如果没有足够分量的筹码和退路,你觉得他们会留下活口吗?”
毒药的脸颊肌肉抽搐了一下,林晚的话像刀子一样戳中了她最深的恐惧。她当然知道,仅仅一份名单,未必能保住她的命,尤其是在这权力更迭、人人自危的关头。
“告诉我运输渠道和时间,”林晚逼近一步,声音带着蛊惑般的冷静,“我们或许……能搭上那趟车。”
“你疯了!”毒药低吼,眼神惊骇,“那是运‘货’的车!不是给我们逃命的!”
“事在人为。”林晚的目光锐利如刀,“只要知道路线和时间,就有机会。总比在这里坐以待毙强。还是说,毒药姐你甘心像老张一样,或者像‘处理区’那些‘货物’一样,被悄无声息地抹掉?”
毒药沉默了,胸口剧烈起伏。贪婪、恐惧、求生的欲望在她眼中激烈交战。林晚提出的可能性太过疯狂,却也带着一丝致命的诱惑。留在这里,确实前途未卜,甚至死路一条。
良久,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道:“……运输车……每周一次,后天晚上……从b区侧门出。路线不固定,但通常会经过……勐古镇外的三岔路口,那里有第一次交接……”
勐古镇?三岔路口?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是她被困在这里以来,第一次听到确切的外部地名和可能的逃脱路线!
“守卫情况?车辆型号?”她追问,不敢有丝毫放松。
“通常两个押运,带枪。车是……绿色篷布货车,车牌被泥糊住……”毒药喘着气,眼神复杂地看着林晚,“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名单给我!”
林晚没有再犹豫,将那份名单递了过去。毒药一把抢过,飞快地塞进自己怀里,仿佛那是什么救命稻草。
“我警告你,林晚,”毒药眼神凶狠地盯着她,“今晚的话,你敢泄露半个字,我死之前,一定拉你垫背!”
“彼此彼此。”林晚平静地回答。
交易完成。脆弱的同盟再次达成。
毒药拿着名单,匆匆离去,背影显得有些仓惶。
林晚站在原地,雨水后的空气带着一丝清新的凉意,但她吸入肺部的,却依旧是这园区无处不在的腐朽气息。
后天晚上。绿色篷布货车。勐古镇。三岔路口。
这些信息像碎片一样在她脑中拼凑。时间紧迫,机会渺茫,风险巨大。但那是一条可能的生路,也是一条能将证据送出去的通道!
她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手,那份名单已经交出去了。但她还有胸口那块来自红门后的组织,还有掌心这圈弟弟用生命守护的红绳。
证据和执念,仍在。
她转身,走向铁皮屋。步伐依旧沉重,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
她需要为后天晚上,做好准备。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豪赌,即将开始。
而她,别无选择,只能押上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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