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腐叶的气息漫进帐篷时,林砚正用炭笔在布上画地图。笔尖划过“木”字标记的位置,忽然顿住——那处的布料被泪水浸得发皱,是昨夜女人哭湿的痕迹。她指尖按在那片湿痕上,像触到了“木”小子咳在弹壳上的血温。
“娃醒了。”女人抱着孩子进来,鬓角还沾着草屑,怀里的小家伙正啃着那枚拼合的弹壳,口水把“水”与“木”的刻痕泡得发亮。林砚抬头时,看见女人脖颈上挂着串红绳,坠着半块碎玉,玉上刻的“安”字缺了一角,和弹壳上未刻完的笔画正好对上。
“这玉是他送我的定情物。”女人摸着玉坠笑了,眼角的纹路里还凝着泪,“他说等打完这仗,就把玉补全了,再刻上娃的名字。”林砚望着那半块玉,忽然想起“木”小子藏在枕头下的刻刀——刀鞘上刻着朵歪歪扭扭的玉兰花,正是这碎玉上的纹样。
营地外传来马蹄声,是送补给的老马来了。林砚接过药箱时,指尖触到个硬纸包,拆开一看,是包炒米,里面混着几颗奶糖,糖纸皱巴巴的,印着褪色的玉兰花。“是‘木’小子托人寄的,”老马夫咧着缺牙的嘴笑,“说娃该添辅食了,这炒米是他用炭火烘的,没放盐。”
炒米的焦香混着奶香漫开时,娃突然咯咯笑起来,把弹壳往林砚嘴里塞。林砚含住弹壳的瞬间,尝到股淡淡的铁锈味,像“木”小子咳在她手背上的血,又像他刻弹壳时崩飞的铁屑。女人忽然说:“他总说,蚀骨的疼,嚼碎了咽下去,能长出新骨头。”
林砚没说话,只是把炒米嚼得咯吱响。晨光从帐篷缝钻进来,照在娃啃得发亮的弹壳上,“水”与“木”的刻痕在光里纠缠,像两条正在愈合的骨缝。她忽然懂了“木”小子没说出口的话——所谓蚀骨,从不是终结,是让疼扎根的地方,长出更硬的东西。
午后清点物资时,林砚在“木”小子的背包里翻出个铁皮盒。打开的瞬间,香灰混着碎花瓣扑了满脸——是晒干的玉兰花,里面埋着张字条,字迹被咳血浸得发暗:“玉兰花能止痛,等花开了,就把娃的摇篮挂在树下。”她捏起片花瓣凑近鼻尖,忽然听见女人在帐篷外唱摇篮曲,调子颤巍巍的,却把“木”小子编的那段词唱得很清:“风蚀骨,露蚀肉,花籽藏在骨头缝……”
娃在歌声里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炒米渣,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弹壳。林砚把玉兰花干撒在帐篷四周,香气漫开来,压过了药味和血腥味。她望着帐篷顶的破洞,那里正飘过朵玉兰花形状的云——“木”小子,你看,花籽真的藏住了。
夜色降临时,林砚在营地后坡栽下棵玉兰树苗,把铁皮盒埋在根下。女人抱着娃站在旁边,把那半块碎玉系在树苗上:“等花开了,玉就补全了。”林砚嗯了一声,指尖抚过树苗的断口——那是她用“木”小子的刻刀削的,切口处正冒出嫩红的芽。
风穿过树林时,带着玉兰花的香,也带着弹壳碰撞的轻响。林砚忽然觉得,所谓“蚀骨”,不过是疼痛在土里扎根的模样。只要还有人记得,那些刻在弹壳、玉坠、年轮里的念想,终会顺着根须爬上来,在某个清晨开出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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