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玺静静躺着，房间里寂静一片。她的思维凝固了，周明的话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里反复炸响
陆雪玺强忍着剧痛，右臂勉强撑起身体。胸口的缝合线猛地一扯，一股锥心的刺痛让她闷哼出声。她又软软摔回长榻上，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周明的处理没有问题，身体的感知却无比清晰。她尝试调动内力，却发现丹田空空荡荡，内息混乱不堪。重伤。比她想象中还重。
周明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粥，和一碟酱菜走了进来。他把其中一碗放在床头的小几上。粥是白粥，熬得很烂。酱菜是腌萝卜丁，看起来清爽。
“这是给你的。先别急着吃。”周明放下碗，动作缓慢又专注。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棕色的药丸。“这些是活血化瘀、止痛生肌的药，先吃了。”
陆雪玺没有动，她只是紧盯着周明，像一只受伤的幼兽。“你到底想做什么？”她的嗓子依然干涩，声音微弱。
周明没有回答，他直接走到长榻边。他单手扶住陆雪玺的后颈，另一只手把药丸送到她嘴边。陆雪玺下意识地扭头躲避。
“你现在没力气反抗。”周明不带感情地说。他的手指干燥温暖，力量却不容置疑。陆雪玺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稳固力量，内心的挣扎逐渐消退。她确实没有力气。连挣扎都是奢望。
陆雪玺张开嘴，咽下苦涩的药丸。周明又拿起那碗粥，用勺子舀了一小勺，吹凉后递到她嘴边。
“粥里放了些养气的药材，对你的内伤有好处。”周明说。
陆雪玺沉默片刻，接过勺子，慢慢吃起来。白粥温暖了她冰冷的胃，也稍微缓解了她全身的虚弱。她一边吃，一边打量着这间书房。整洁，宽敞，书架上摆满了她从未见过的书籍和奇怪的器物。那个樟木箱半开着，里面那些闪着寒光的工具，让她脊背发凉。他到底是什么人？
一碗粥吃完，陆雪玺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她重新抬起头，直视周明。
“你为何说胡惟庸是死人？”陆雪玺问。她的声音比之前有力了。
周明端起自己的粥碗，慢慢吃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昨日，我亲耳听到那些刺客说奉‘相爷’之命追杀我。今天清晨，我听见府外有锦衣卫的声音，想必是胡惟庸的府兵还在搜捕。”陆雪玺说，她努力理清思绪。“他不可能死了。这是你的诡计。”
周明咽下一口粥，然后才慢慢开口：“锦衣卫出动，可能不是为了搜捕。可能是因为他出了事。”
陆雪玺冷笑：“出事？他权倾朝野，谁能让他出事？”
周明停下勺子，放下碗。他拿起一旁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有一种出事，无人能阻。”周明平静地说。他把水递给陆雪玺。
周明没有解释，他只是看着陆雪玺。
“你昨夜说，你是为父报仇。你父亲是谁？”周明问。
陆雪玺迟疑了片刻，然后说：“家父陆伯彦。曾是浙东义士。后被胡惟庸诬陷通倭，家破人亡。”
陆伯彦。周明心底闪过这个名字。他快速搜索着记忆中的史料。陆伯彦？没印象。看来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个小人物。但被胡惟庸诬陷，这符合胡惟庸的作风。
“那你知不知道，胡惟庸除了诬陷你父亲，还做过什么？”周明换了个问法。
陆雪玺一愣。
“他结党营私，残害忠良，罪行罄竹难书！”她恨声道。
“就这些？”周明挑了挑眉，“那还不够他死。”
“什么？”陆雪玺无法理解。这些罪名，哪一条不是死罪？
周明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一张空白的宣纸和一支炭笔。
“我问你，占城国去年向我大明进贡，为什么胡惟庸要扣下他们的国书，还囚禁了他们的使者？”
陆雪玺彻底懵了。
这种国家层面的机密，她一个江湖侠女怎么可能知道。
周明没等她回答，在纸上画了一个圈，写下“占城”二字。
“我再问你，大明旧将林贤，兵败流亡倭寇，为何会秘密派人联络胡惟庸？”
周明又画一个圈，写下“林贤”。
“还有，北方的蒙古人，明明已经被徐达大将军打得元气大伤，为什么最近在边境蠢蠢欲动，甚至有传言说，他们得到了来自朝中的支持？”
第三个圈，“蒙古”。
周明拿着那张画了三个圈的纸，走回到陆雪玺面前。
“你只知道他害了你父亲，是个奸臣。但你不知道，他想做的，远不止是权倾朝野。”
周明把纸递到她眼前。
“联络外邦，勾结叛将，私通北元。”
周明一字一顿，每说一个词，陆雪玺的呼吸就急促一分，脸上血色就褪去一分。
“陆姑娘，你告诉我，这三条罪名加在一起，叫什么？”
陆雪玺的嘴唇颤抖着，一个让她浑身冰冷的词，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谋……反……”
“没错。”周明收回纸，随手扔在桌上。
“他要谋反。”
周明坐回椅子里，翘起二郎腿，整个人松弛下来。
“而我，只是提前知道了这件事。并且，我恰好知道，陛下也快知道了。”
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陆雪玺的大脑已经完全停止了运转。
谋反！
当朝丞相胡惟庸，要谋反！
这个消息，比她身上所有伤口加起来的疼痛，还要震撼一万倍！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仇人只是一个权势滔天的奸臣。可现在，这个男人告诉她，她的仇人，是一个即将颠覆整个大明的乱臣贼子！
她那点家仇，在这滔天的罪行面前，渺小得不值一提。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陆雪玺的声音都在发飘。
周明摊了摊手，露出一副“我就是这么牛逼，你奈我何”的无赖样子。
“格物之学，讲究的是推理和预见。我从一些蛛丝马迹里，推导出了这个必然的结果。”
当然不是。
他只是一个开了上帝视角的穿越者。
胡惟庸案，明初四大案之一，株连三万余人，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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