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官家怎么处理他那烂账。
顾青是要把自己的账算明白的。
茶馆是整个兑来的，掌柜、账房、伙计、茶点师父都在，给顾青省了不少事。
只是，茶馆这个地上建筑虽然是他的，地皮却是任老爷的，因此，每月都得给人家50块地租。
掌柜的姓刘，五十岁上下，人称刘叔，是任家镇本地人士，读过书，认识字，迎来送往的好手，一个月工资得18块。
账房李先生，四十岁左右，本地人，工资15块。
堂头阿强，三十来岁，本地人，月薪8块。
还有四个跑堂的，都是从村里招的伙计，管住，便宜，每月4块。
后厨还有一个师傅，一个帮厨，俩都是附近村子里的，前者8块，后者4块。
看过账本，顾青对这茶馆了解了个大概。
每月除了工资和地租，还有茶叶、茶点、木炭等，都是大头。
除此之外，还有向官府交的税，以及帮派的保护费。
但顾青的身份给了他不少便利，倒是省了不少钱，因此月总支出在400到430大洋左右。
收入则要看生意如何，以及东家的人脉和手腕，大概能在450-500大洋。
新东家一进茶馆，旁边等着的各色人等就围了上来，茶馆厕所总要定期挑粪，挑粪工是上来揽这活儿的。
“俺们已经在挑了好几年了，您不信问问前东家，从没出过错。”
茶馆门口一角还被租给剃头匠了，人家靠这个为生呢，顾青一问，人笑着说：
“赖前东家赏饭吃，一个月落两块大洋，够吃够喝。”
还有窝在茶馆卖水烟和热毛巾的，上来递烟塞钱，“新东家少年有成，生意兴隆，可千万赏咱一口饭吃，小的感激不尽。”
说书先生比这些有面儿，坐在四方桌上稳稳当当，好歹被人尊称一声“先生”，自然要端着了，旁人问他怎么不去巴结新东家。
说书先生老神在在的说：“他这儿要想上客，可就少不了咱这玩意。等着吧，有他求人的时候。”
还有卖报、卖烟、卖唱的，得经常来茶馆，都得一一跟顾青打个招呼。
顾青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茶馆，竟然关系到这么多人的生计，跟掌柜刘叔交代一切照旧之后，就在茶馆溜达起来。
茶馆叫和昌记，是一栋二层砖木混合结构的骑楼建筑，底层缩进，留出走廊供行人遮阳避雨。
入口处是高大的木质柜台，大厅宽敞，摆放着十八张八仙桌，坐满可容纳近百人。
桌椅都是厚重的木制家具，墙面贴着“莫谈国事”的纸条，还挂有水产干货、月份牌和茶叶价目表。
通向二楼的楼梯口挂着“雅座”的布帘。
二楼共有4个雅间，用雕花木屏风隔开，必要时可以打通成大间，分别以梅、兰、竹、菊命名。
临河一侧有木质栏杆和趟栊门，推开即可俯瞰码头河景，通风极佳。
陈设更讲究，有酸枝木桌椅、花瓶，甚至山水画。
一趟看下来，顾青估计这么一个茶馆，想盘下来怎么也得五百大洋打底，更别说人茶馆生意挺好，你要买，人家还不见得卖。
喝了壶茶，赏了会儿河景，顾青起身离开，到门口的时候，发现账房李先生正等着。
“怎么了？”
“东家，前东家走的时候，把账上的钱提走了，咱这里外都需要钱，您看？”
“要多少？”顾青问。
“工资、地租、茶叶、米面粮油这些…”账房李先生拨着算盘，“少说得两百大洋。”
顾青一怔。
他手里是有些存款，可也没这么多啊。
见顾青面有难色，账房李先生说：“把这个月撑过去就行了，下月银钱入账，就周转过来了。”
“没事。”顾青说：“我想办法。”
回到家，把钱都拿出来。
上回任发赏了一百块，转头就买了个自行车，加上日常消费大手大脚，只剩67块。
原身也攒了些钱，拢一块一共98块，还差一百多块。
上哪找去啊？
顾青一阵犯难。
次日。
乡公所点卯，都听说他盘下个茶馆，成老板了，刘三儿打趣儿道：“顾老板，这不得请兄弟们搓一顿？”
“就是就是。”
“顾队长向来豪爽，哪能忘了咱兄弟们？”
“一定，一定。”顾青笑盈盈的答应下来，安排完事，就拉着李大强到了旁边。
“强哥，有个事儿。”
“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尽管说。”
李大强笑呵呵的。
饶是顾青，话到嘴边还是有些难以启齿，顿了好久才说：“茶馆刚盘下来，手里缺钱，上次任老爷赏的那大洋能不能先借我救急？”
李大强也窘迫，他家是农村的，上有老，下有小，有钱了自然想在镇上安家落户，最近刚物色好一个院子，定金都交了。
“…阿青，我本来还愁家具钱…”李大强为难道：“再说了，你嫂子那边也不好交代。”
“没事，先紧着房子，乔迁之喜别忘了请我喝一杯。”
“那你……”
“我再想办法。”
……
任府。
任老爷躲在屏风后面，听下人汇报。
“确定了，百里张那茶馆，被顾青得了。”
“嗯，下去吧。”任老爷点点头，就不再说话。
前者下去，仆人阿保又进来，口称：“老爷。”
任发淡淡的说：“去告诉金算盘，后面没人撑腰，就这么任人盘剥下去，他活不久的。”
阿保应声退去。
……
义庄。
顾青一进门，就看到文才，“你师父呢？”
文才还没说话，正在扎马步的武时威一下跳出来，“顾青！”
“队长。”顾青笑模笑样的。
“现在你才是队长。”武时威拉着顾青，小声说：“你哪来的钱盘下茶馆？”
“老东家急用钱，低价转让。”毕竟是半黑不白，顾青也不好声张。
武时威眉毛立起来：“百里张死了！”
“死了，九叔动的手，怎么了？”
“怎么了？”武时威摊着手说：“镯子！我的镯子！说，是不是你贪了？”
顾青恍然大明白，最近事儿多，差点忘了镯子的事儿。
“哪能啊，只是线索已然断了，无从查起了。”顾青转头问文才：“百里张是咱眼睁睁看着死的，是不是？”
文才点头：“是啊，怎么了？”
顾青回头：“你看。”
武时威咬牙：“那我镯子呢？我不管，你是队长，你得替我找回来。”
顾青冷了脸，“有线索我会去查的。”
见顾青神色冷冽，武时威耍赖叫嚷：“你要找不到，就证明是你贪墨了，我去表姨夫那儿参你一本，看你怎么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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