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投名状与青云梯
北镇抚司衙门,即使在夜色中,也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森严气息。黑沉沉的大门,锃亮的铜钉,门前持刀肃立的校尉眼神如鹰隼,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赵猛忍着伤痛,上前低声与守门校尉交涉了几句,又回头指了指董天宝,校尉审视的目光在董天宝身上停留片刻,这才挥挥手,放他们入内。
踏入衙门,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高墙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剩下一种压抑的寂静,间或传来远处刑房里隐约的拷问声和惨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檀香味混合的怪异气息。廊下悬挂的灯笼发出惨白的光,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
赵猛将董天宝引至一处偏厅等候,自己则匆匆前去禀报。厅内陈设简单,只有几张硬木椅子和一张方桌,墙壁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装饰,透着一种冰冷的实用主义。
董天宝静静地站着,没有坐下。他环顾四周,感受着这权力核心地带特有的氛围。这里的每一块砖石,似乎都浸透着权谋、背叛和死亡的气息。这让他非但不感到压抑,反而有一种如鱼得水的兴奋。
不多时,脚步声传来。赵猛陪着一个身着青色锦绣服,腰间系着鸾带,面容精悍,眼神锐利如刀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此人气度沉稳,步履间自带一股威势,显然地位远在赵猛之上。
“董壮士,这位是我们北镇抚司的刘振千户大人。”赵猛连忙介绍,语气恭敬。
董天宝抱拳行礼,不卑不亢:“草民董天宝,见过千户大人。”
刘振上下打量着董天宝,目光在他那身普通的灰布衣和沉稳的面容上停留,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就是你,徒手解决了‘翻江龙’李疤脸那一伙人?”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压迫感。
“恰逢其会,略尽绵力。”董天宝平静回答。
“略尽绵力?”刘振嘴角扯出一丝看不出意味的弧度,“李疤脸是京畿一带最大的私盐头子,手下亡命徒众多,武功不弱。我三个精锐的弟兄都差点折在他手里,你一个人,几个呼吸就解决了……这可不是‘略尽绵力’能做到的。”
他踱步到董天宝面前,距离很近,带着审视的意味:“看你身手,是硬功路数,刚猛霸道,却又透着股韧性。师承何门?”
董天宝早已准备好说辞:“家传粗浅功夫,无名无派,让大人见笑了。此前一直在山中随家父习武,近日才下山游历。”
“山中?”刘振眼神微动,“哪个山?”
董天宝沉默片刻,抬眼与刘振对视,坦然道:“武当山附近。”
他没有明说与武当的关系,但这个模糊的地点,足以引人遐想,也为他一身不俗的武功找了个合理的出处。
刘振果然没有深究,武林中人,总有些不愿提及的过往。他更关心的是此人的能力和可用性。
“你救了本官的手下,按规矩,该有赏。”刘振话锋一转,“不过,本官看你是个难得的人才,窝在江湖实在可惜。锦衣卫正值用人之际,你可愿入我麾下,搏个前程?”
董天宝心中冷笑,知道正戏来了。他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惊喜”与“犹豫”,拱手道:“承蒙千户大人看重,草民感激不尽!只是……草民一介布衣,身无寸功,恐难服众。”
“功?”刘振哈哈一笑,拍了拍董天宝的肩膀,力道不轻,“眼前就有一件大功,等着你去立!”
他示意赵猛退下,偏厅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刘振压低了声音,脸色变得严肃:“李疤脸不过是个小角色。他背后,牵扯着一桩大案——江湖帮派与朝中官员勾结,走私盐铁,甚至可能通敌!”
董天宝目光一凝,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投名状”。
“我们盯上了一个人,漕帮的香主,‘铁算盘’钱伯钧。此人是连接江湖与官场的关键人物,狡猾得很,我们几次抓捕都被他提前得到风声溜走。卫所里,恐怕有他的眼线。”刘振盯着董天宝,“你不是卫所的人,面孔生,由你出手,最合适不过。”
“大人的意思是……”
“找个机会,拿下他!要活的!撬开他的嘴,拿到他与朝中某人往来的证据!”刘振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此事若成,你便是首功!一个总旗的位子,跑不了你的!”
总旗!虽只是锦衣卫中下层军官,却已掌有一定的实权,可独立带队办案,远非普通力士、校尉可比。这刘振,出手倒是不小气,也足见对此案的重视。
风险与机遇并存。此事涉及朝堂争斗,水深得很,一个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但董天宝岂会畏惧?
他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能让他快速攀升的阶梯!
“属下,领命!”董天宝不再自称草民,直接改口,微微躬身,语气斩钉截铁。
刘振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具体情报,稍后赵猛会给你。记住,要快,要隐秘!不要打草惊蛇!”
接下来的两天,董天宝没有住在卫所安排的宿舍,而是在漕帮总坛附近租了个不起眼的小院。他仔细研究了赵猛送来的关于钱伯钧的一切资料:生活习惯,行动规律,身边护卫的力量,常去的茶馆、赌坊……
这个“铁算盘”果然谨慎,身边随时跟着四个身手不错的保镖,出入的场所也多是鱼龙混杂、易于脱身的地方。强行动手,即便能成功,也难免闹出大动静,不符合“隐秘”的要求。
董天宝如同最耐心的猎人,默默地观察、等待。他发现,钱伯钧每隔三天,会在傍晚时分,独自一人(保镖在门外等候)去一家名为“清源”的澡堂泡澡,这是他难得的、护卫力量最薄弱的时刻。
第三天,傍晚,华灯初上。
“清源”澡堂内水汽氤氲。钱伯钧惬意地泡在温热的水池里,眯着眼睛,哼着小调,盘算着最近一笔生意的进项。他年约四旬,身材微胖,面容富态,看上去像个和气的商人,唯有那双偶尔睁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商人的精明与江湖人的警惕。
就在这时,一个同样只围着浴巾的精壮身影,无声无息地滑入池中,坐在了他对面不远处。
钱伯钧起初并未在意,澡堂里人来人往很正常。但很快,他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对面那人,太安静了,而且,那看似放松的姿态下,身躯却如同绷紧的弓弦,隐含着爆炸性的力量。尤其那双眼睛,平静地看向他,没有任何情绪,却让他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他下意识地想喊门外的保镖。
然而,对面那人动了!
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董天宝如同水中跃出的鲨鱼,瞬间跨越两人之间的距离!水花甚至还没来得及溅起多高,他的右手并指如剑,已带着凝练的真气,精准无比地点在钱伯钧的喉结下方!
钱伯钧只觉得一股锐利的气息瞬间扼住了他的发声能力,他张大了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眼中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董天宝左手如铁钳般扣住他一条手臂的脉门,一股霸道的真气透体而入,瞬间让他半边身子酸麻无力。同时,董天宝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地说道:“不想死,就别动,跟我走。”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死亡威胁。钱伯钧混迹江湖多年,瞬间就明白,自己遇到了根本无法抗衡的狠角色!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董天宝用浴巾看似随意地搭在两人手上,遮掩住他扣住对方脉门的手,另一只手则半扶半挟持着浑身僵硬、面色惨白的钱伯钧,如同搀扶一个喝醉了的朋友,从容不迫地向澡堂后门走去。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水池中的其他客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已经消失在氤氲的水汽之中。
从澡堂后门离开,穿过两条小巷,一辆早已等候在此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马车悄无声息地驶来。董天宝将如同烂泥般的钱伯钧塞进马车,自己也钻了进去。
马车很快融入京城的夜色,向着北镇抚司的方向驶去。
车厢内,董天宝看着面如死灰、浑身颤抖的钱伯钧,眼神冷漠。
这份“投名状”,他交上去了。而通往权力巅峰的“青云梯”,已然在他脚下,铺开了第一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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