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厅，黄珍珠眸底含情，羞答答地对陈锡说话，心头一阵小鹿乱撞。
陈锡心不在焉，眼神不自觉地往别处张望，敷衍道：“抱歉，我还有事。”
陈锡对珍珠没有想法，随便扯了个借口，急于脱身，不然这姑娘要误会了。
珍珠来不及挽留，委屈地咬着唇，看着陈锡毅然决然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珍珠暗自羞恼，忍不住在原地跺脚，黄天宝恰好看到这一幕，努了努嘴，故意戏谑：“你没看出来吗？陈锡对你没意思，你比玉珠差太多。”
珍珠和玉珠虽然都是他的妹妹，玉珠对黄天宝也不亲近，但扪心自问，漂亮的姑娘的确讨人喜欢。
珍珠打扮起来是好看，但只是一般漂亮，不罕见，但玉珠素面朝天的时候，也是最出众的一枝花。
秀色可餐，分外惹眼。
黄天宝想到罗伯张好几次问他玉珠的时候，质问他为何不带妹妹出来，便觉郁闷。
珍珠是吵着闹着求着他出来玩，但罗伯张又看不上，黄天宝心里也懊恼得不行。
玉珠除了偶尔出门买东西，像旧社会生活的闺阁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黄天宝用礼物哄玉珠出去玩儿，玉珠也是不理睬，面对生气的罗伯，他只能先敷衍着，表示家里长辈管的严，不是不给面子。
如今看到珍珠在陈锡跟前讨好，黄天宝在前厅被父亲奚落不如陈锡，忍不住调侃。
“哥怎么这样说我，我是你亲妹妹！”
珍珠瞪着眼睛，气得差点跳脚，玉珠有什么好的，闷葫芦一个，哪有她嘴甜乖顺。
“我是心疼你，陈锡太不解风情了。”
黄天宝撇嘴，他对陈锡的印象很差。
有优秀的陈锡对比，学问好，生意经也厉害，黄天宝被对比的一无是处。
如今爷爷觉得他没长进，爸爸还总是骂他窝囊，要求黄天宝多向陈锡学习。
黄天宝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对陈锡一点好感都没有，反而很乐意和罗伯张混。
珍珠一点儿也没被安慰到，气冲冲地走开了，路过天井时，看到月娘正在打水。
不知为何，她怒气忽然上涌，一步步走近，鬼使神差地想要在背后推月娘一把。
“你干什么!”
月娘察觉背后不对劲，急忙转身。
珍珠轻嗤冷笑，心虚一瞬，随即理直气壮道：“哼，本小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问你，你给玉珠做鞋子，怎么不给我做，你有没有做女佣的自觉性，是不是皮痒欠打！”
月娘警惕地瞅了珍珠一眼，总觉得她刚才不安好心，至于做鞋子，珍珠根本不配。
“你哑巴，本小姐问你话呢！你该不是和你那个短命妈一样，也变成个哑巴了吧！”
珍珠说得起劲儿，想要将胸腔里的怒意全发泄在月娘的身上，言语间越发的过分。
只是话音未落，珍珠脸上猝不及防地挨了一巴掌，愣了愣，随即暴怒。
“你…你竟然敢打我！”
珍珠反应过来，眼冒火星。
“谁让你侮辱我妈妈！”
月娘咬着唇，一脸悲愤地看向珍珠，珍珠怎么骂她都没有关系，但不可以骂妈妈。
“骂了又如何，你妈妈就是下贱，妾生的，还嫁给了日本鬼子，生下你这个野种！”
珍珠咬牙切齿地大骂，伸手就要过来掐月娘，月娘可是干活打架的好手，不甘示弱地反击。
“好啊，你敢还手，我打死你！”
珍珠都快气疯了，盘好的发髻都被月娘撕扯开，两人互不相让，打成一团。
月娘心中惦记在医院病床上的外婆，她不想将事情闹大，保留了些许力量。
然而，珍珠却是毫不顾忌，使出浑身解数，拼尽全力地对月娘又踢又打。
面对咄咄逼人的攻击，月娘终于忍无可忍，她咬着牙，顺手拎起身旁的一只装满水的木桶，径自地朝着珍珠的头顶猛地泼去。
刹那间，冰凉刺骨的井水倾泻而下，珍珠从头到脚被浇了个透心凉，狼狈至极。
这一桶冷水没有让珍珠冷静下来，反而使她更加暴怒疯狂，张牙舞爪地继续扑向月娘，那副穷凶极恶的样子令人不寒而栗。
恰巧月娘一个不小心，脚底一滑，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直直地坠入了水井之中。
“救……救命，拉我一下！”
月娘大声喊道，双手紧紧抓住水井内壁凸起的石块，声音由于惊慌变得嘶哑破碎。
珍原本嚣张跋扈的气焰消失无踪，她呆立原地，脸色发白，一时间竟然慌了手脚。
“是……是你掉下去的，不是我！”
珍珠结结巴巴地说着，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好几步，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只觉得心脏像是要跳出嗓子眼儿似的，砰砰砰。
“快把水桶扔下来，找人帮忙拉我！”
月娘心急如焚，冲着珍珠大声喊。
月娘的声音越来越小，很吃力，珍珠犹豫了几下，刚想往水井里扔下水桶。
“等等！”
旁观许久的美玉上前拉住珍珠，脸色阴沉，看到月娘那张脸，黄美玉便想到菊香。
那个害她不得丈夫喜欢，守了几十年活寡的女人，她恨菊香，也恨和菊香长得一模一样的月娘。
黄美玉推开六神无主的珍珠，上前两步，直接将水井的大木盖重重盖上去，月娘的声音越发的模糊。
珍珠迟疑道：“姑姑，不救她吗？”
黄美玉将珍珠拉走了，声音冷冷，带着几分扭曲的恨意：“她是祸害，死了更好。”
珍珠眼神慌乱，支支吾吾，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人性里的恶，最终战胜了善。
月娘隐约听到井上头的人走远了，渐渐没了声音，她一直以来都是大胆的姑娘，此时此刻也没放弃挣扎。
虽然手已经被磨出了血，嗓子开始嘶哑，依旧往上叫唤。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月娘冷汗涔涔，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
身体渐渐地下滑，腿部仿佛被冰冷刺骨的井水紧紧缠住，越发沉重虚浮。
忽然，井盖突兀地被移开，一丝微弱的光线如黎明的曙光般照了进来。
月娘有气无力地喊道：“救命。”
“坚持住，我去找绳子！”
玉珠原本在前厅，看到失魂落魄的珍珠从前面走过来，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
里室，桂花、秀凤、美玉正陪着陈老太太打叶子牌，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玉珠凭借着强烈的第六感，如同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踱步来到水井边，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微弱呼救声。
月娘在下面。
她稍作安抚，赶紧跑着去找绳子，来去匆匆，差点和陈锡撞个满怀。
“玉珠，你拿绳子做什么？”
陈锡跟在她后面，好奇地问。
玉珠无暇顾及其他，一阵风似的跑到前面的水井边，将绳子缓缓放了下去。
然而，月娘早已疲惫不堪，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虚脱无力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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