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姒再次睁开眼，是因为手机铃声。
她揉了下胀痛的太阳穴，慢慢坐起了身。
须臾，女人拿过了床头处的手机。
是商薇的电话。
“喂……”盛姒微弱出声道。
“盛姒……”商薇凄惨的喊声从听筒里传来，“我摔了。”
盛姒意识立刻清醒了过来。
她掀开被子，边穿鞋边道：“摔哪儿了？疼吗？现在在哪儿？”
“在车上，正在去市医院的路上了。”商薇委屈道，“虽然已经凌晨了，但你能过来陪陪我不？”
“好，我马上过去。”盛姒应话道，“你等我。”
“不急，你慢慢来。”
“好。”
焦急的心情一股脑充斥着大脑，让盛姒短暂忘却了睡前发生的事。
随便整理好自己后，女人出门，开着自己的路虎，去了医院。
商薇这会儿，已经挂好急诊了。
看到盛姒，商薇朝她挥了挥手。
盛姒快步走过去，坐到了商薇的身边。
“怎么摔的？”盛姒皱眉观察着商薇的腿，“严重吗？”
“酒吧里摔的。刚拖好的地，我一个没看清，再加上鞋子不防滑，就摔了个狗吃屎。”
“也没大事，就是脚崴了。”商薇指了指自己的右脚踝。
盛姒仔细看了看，发现肿得有些厉害，“伤到骨头了吗？”
商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这时，有护士推着个轮椅走近两人，并让她们跟着她一起去医生那儿。
盛姒跟司机合力将商薇抬上了轮椅。
商薇觉得丢人，不免吐槽道：“这也太难看了。”
护士微笑着补刀道：“要是不坐轮椅，脚会肿得更难看呢。”
商薇：“……”
之后，盛姒带着商薇进了骨科就诊室。
虽然在来之前有美美预想过“缘分”发生的场景，但在真的见到医生的容貌后，商薇还是差点从轮椅上跳了起来。
“嗨顾医生，天哪，我们真的很有缘欸。”
“……”
盛姒顿了下，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
这位“顾医生”长得斯文干净、一看便知走的是“干部”风。
嗯，并且很“唐僧”。
盛姒后知后觉，这约莫就是商薇看上的那位医生。
顾泽川看着商薇，短暂地蹙了下眉。
很快，他便公办公事地跟商薇问起了具体情况。
顾泽川最后总结道：“没伤到骨头。当然，你要是不放心，可以选择拍个片。”
商薇小鸡啄米般点头，看着顾泽川的眼睛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花痴，“拍，一定要拍。”
拍拖好啊，拍拖好啊！
盛姒：“……”
顾泽川：“……”
*
“啧啧啧，这就是缘分呐。”商薇笑嘻嘻地跟盛姒感慨道。
盛姒也笑了下，“确实。”
两人这会儿正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等片子出结果。
“原来他叫顾泽川。”商薇摸着下巴道，“不错，名字倒很符合他这个人的形象。”
盛姒点了点头。
静默半晌。
“盛姒，发生什么事了？”商薇敏锐察觉出了不对劲，“心情不好？”
盛姒张了张嘴。
纠结几秒，她又合上嘴，摇了摇头。
“怎么啦这是。”商薇皱眉道，“你怎么还对我支支吾吾的了。”
盛姒抿抿唇，说：“不是……大事。”
商薇：“说说看。”
“……”
“我跟闻野……又谈崩了。”盛姒缓声道。
“啊？怎么个事？”商薇眨了几下眼，“你们今晚见面了？”
盛姒“嗯”了声，“他来找我了。”
“找你干什么？”
“……讲和。”
“然后呢？”商薇有点懵，“然后怎么谈崩了？”
“提到我哥……然后……”盛姒叹出一口气，“情绪没收住。”
听着盛姒的话，商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但是显然，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商薇试探着问盛姒道：“替身的事，闻野不会知道了吧？”
“嗯，知道了。”
一秒后。
“什么？！”商薇直接爆出一声惊呼。
盛姒无奈道：“在医院呢，你小点声。”
“不是，他他他——”即使调低音量，商薇的震惊之意却不减分毫，“怎么知道的？”
盛姒：“我说的。”
“……？”
“什么？！”商薇再次惊呼出声。
恰时，经过两人旁边的一位护士提醒道：“两位，医院禁止喧哗。注意一下哦。”
商薇立即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盛姒也道了声歉。
等护士走远，商薇捋着盛姒的话，咽了口唾沫：“……什么叫你说的？是你自己自爆了的意思吗？”
盛姒淡定道：“嗯。”
商薇：“……”
炸裂，太炸裂了。
“……不是盛姒，你自爆干嘛？”商薇惊呆了，都暂时顾不上自己的脚伤了，“你们到底吵了些什么？”
盛姒微蹙起眉，认真回忆了一番跟闻野的对话。
少顷，盛姒将对话基本还原了一遍。
听完整段对话的商薇：“……”
炸裂，太炸裂了。
“闻野他他——”商薇再次磕巴，“他就这么走了？”
盛姒点了下头，“其实最后的场面，我也没预想到。”
“这——”
“哦，不过他还留了一句话。”盛姒忽地补充道。
商薇：“什么话？”
盛姒默了默，将“干腻你了”那句话给商薇重述了一遍。
“……我靠！”商薇嘴巴不自觉张大，“这闻野怎么这样啊！这话也太他妈难听了。”
盛姒倒是格外平静道：“嗯，我的话应该也挺难听的。”
商薇：“……”
一时竟无法反驳。
商薇看着盛姒，问道：“你不生气？”
“……当时有点，但现在还好。”盛姒诚实道，“他就是口不择言吧。”
商薇：“……你这是在帮他讲话？”
“嗯……也不是。”盛姒想了想，“主要是因为我们做的这段时间里，我看他哪次都不像干腻了的样子啊。”
商薇一整个噎住，“……这思路，可以的。”
盛姒笑了下。
可这笑，商薇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难过吗？”商薇小声道，“是不是觉得堵得慌。”
盛姒沉默了片刻，说：“就是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本来……不想跟闻野闹这么难看的。”
商薇叹气，“果然啊，墨菲定律会迟到，但永不会缺席。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但你们这吵成这样，就完全是准备老死不相往来了啊。”商薇感慨万千，“唉，这也真是……”
盛姒语气淡然地回道：“没事，等过了几天，大概也就忘得差不多了。”
“真的吗？”商薇观察着盛姒的脸色，眯了眯眼，“我看你啊，也没有那么洒脱。”
闻言，盛姒下意识就要出声反驳。
“当然，很正常。”商薇继续道，“毕竟我们的心是肉长的，不是‘石头’。”
盛姒不置可否。
顿了顿，盛姒说：“其实……我有点后悔了。”
商薇一愣，“后悔什么？”
“后悔去撩闻野了。”盛姒垂眸，“现在这一刻的心情，并不是我想体验的。”
商薇摸了摸盛姒的头，柔声道：“没事啦，你本来也没做错什么。”
“说句冷血的，你本来就没跟闻野谈恋爱啊！而且你至少快乐过了，也算值了。”
“闹掰就闹掰吧。”商薇道，“也影响不到你什么。”
不想，盛姒却道：“那会影响到他吗？”
商薇愣是没想到盛姒会问这么一句，“……盛姒你说实话，你真的不喜欢闻野？”
盛姒微微一滞，摇头，还是那句说辞：“我都喜欢沈玦了，怎么可能还会喜欢上别人。”
听到这个回答，商薇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了文盲般的煎熬。
因为当下竟不知道该怎么去用语言概括解惑。
“这……也不能这么算啊……”商薇道，“就……你总不能一辈子守着沈玦吧。”
“这也不现实啊，对不对。”商薇尝试着去开导盛姒，“你不是一直说要‘拿得起，放得下’嘛。”
盛姒：“这不一样。”
“……”
商薇再次叹气。
她就知道。
沈玦对盛姒来说，更像是一种印记。对于这个印记，盛姒已经习惯了太久。
现在就跟长在身上的痣无异。
如果这一处忽然空缺下来，当然会觉得不习惯、不自在。
商薇理解，但不代表她就想这么看着好姐妹沦陷下去。
“盛姒。”商薇不自觉软下语气，安抚道，“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你不能这样，你这样只会越陷越深的。”
“我知道……”盛姒低声道，“但是我现在心里……就是接受不了其他人的闯入。”
“感觉就像是一种对白月光的……‘亵渎’？”盛姒想着合适的措辞，“在有这么一个想法的前提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受其他人。”
商薇抿紧了唇。
原来，这就是白月光的杀伤力吗。
总想为ta留着心房的一处地。
“没事，我能理解。”商薇立刻道，“何况你比那些心里有什么白月光的男人负责任多了好吧！”
“那些男的一个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什么白月光朱砂痣，倒是替他们找好了借口。”
盛姒被逗笑，“你这个角度很新颖。”
商薇看着盛姒，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啊，都会过去的。”
盛姒笑着点头。
之后，商薇拍的片出来了。
因为盛姒想去趟洗手间，所以此时的诊室里便只剩下了商薇跟顾泽川两个人。
商薇瞧着眼前专注地看着x光片的男人，思绪乱飞。
最后，她实在没忍住，喊道：“顾医生。”
几秒后，顾泽川转脸才瞅向了女人。
商薇一脸认真道：“你有白月光吗？”
顾泽川：“……”
“我想，这跟我的工作并没有关系。”顾泽川冷漠道。
“不！这跟你的工作有关！”商薇理直气壮道，“这关系到你的‘桃花’工作！”
顾泽川面无表情地睇着女人。
商薇被看得头皮发麻。但她还是故作镇定道：“难道你的感情，不算你‘生活工作’的一部分吗？”
“而且你心里要是有白月光什么的话，我就不追你了。”
闻言，顾泽川终于有了反应。
“有。”男人道。
商薇：“……”
靠！
“我认真的！”商薇瞪大眼强调道。
顾泽川不说话了。
商薇：“……”
妈的。
“不是，你给我说清楚！”商薇将轮椅往前移了几步，手不自觉伸过去，想要碰男人，“你这人怎么这样呢！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顾泽川往后退了退身体，告诫道：“商小姐，你再靠过来，我要报警了。”
商薇：“……？”
“你——你说什么？！”商薇满脸不可置信，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报警。”顾泽川淡然道，“说你性骚扰。”
商薇：“我他——”
“你的故意触摸意图违背了我的意愿，因此我认为这种举动完全可以算在性骚扰的范畴内。”
“……”
-
“这男人有毒，真的有毒！”都回家躺到床上了，商薇还在跟盛姒吐槽。
盛姒好笑道：“但人医生好像也没说错。你干嘛伸手去碰他？”
“我这他妈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啊！”商薇气愤不已，“我就是一时太激动了！”
“在酒吧待久了，我都不知道这种行为还算得上性骚扰了。”商薇呵呵，“而且你知道吗，他最后还来了一句‘办公室的监控24小时都在工作’。”
盛姒笑。
“算了算了，不说他了。”商薇无语摆手道，“这么多男人，我换一个搞！”
当下听到’搞‘这个词时，盛姒便霎时想起了闻野。
想起之前在赛车俱乐部，她还跟他讨论着’搞‘的话题。这会儿回想起来，却有种已经过了好久的错觉。
明明还没过几个月……
商薇发现了盛姒在发呆。
“睡吧，盛姒。”商薇温声道，“睡了一觉，就都好了。”
盛姒点头，“嗯”了声。
……
商薇入睡得很快。
而盛姒躺在一边，却怎么也入不了眠。
她不怎么认床，而且商薇的床她也不是没睡过。
可现在，晚上她跟闻野的一句句对峙，在脑海里不断重现着，令人无法平静。
很奇怪，盛姒竟发现自己将全部场景都记得清清楚楚。
甚至于闻野的情绪细微变化，一幕幕都是如此地清晰。
盛姒侧身，睁着眼，眼神虚无地落在一处。
这时，枕边的手机屏幕亮了瞬。
盛姒一滞，悄然拿过了手机。
发现只是一条平平无奇的推送消息后，盛姒有一瞬的失落。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
是在期待闻野的消息？
盛姒这么想着，觉得脸疼且讽刺。
关系都破裂成这样了，傻子才会主动联系。
何况是向来我行我素的闻野……
下一秒，盛姒发现自己的指尖已经点进了微信，并且点开了与闻野的聊天界面。
盛姒盯着屏幕，心想：他应该已经把她删了吧。
想法浮现得越发强烈，可她却没有勇气去进行事实验证。
如果被删了，会觉得伤心吗？
盛姒不知道，甚至抗拒知道。
算了，那不管对方删没删，她自己主动删了吧。
可即使有了想法，盛姒却迟迟没有动作。
须臾，像是不想给自己犹豫的机会般，女人一下利落地按下了手机侧边的锁屏键。
……
而此刻的盛姒不知道的是——
屏幕对面的男人，这一刻也跟她做着同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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