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十二
红的粉的白的,多得数不清的鲜花被装在一个又一个木箱里,或堆放在地面,或用架子支起,错落有致地铺满整个庭院。
人身处其中,就仿佛来到了花山花海之中。
鼻间嗅闻到馥郁的花香,被搅碎的阳光随着风吹过而在眼前晃动。
嵇隐抬头,看见原本四方的天空被一条条线铺满,而在这些线的中间,挂着挂满了打开的油纸伞。
线上缠满、挂满了花,纸伞的内部也贴满了花,所有的这些花朵拼凑在一起……
就拼凑出一道模糊的身影。
嵇隐努力辨认了很久。
并不是这道身影有多么难以分辨,而是他不敢相信,也并不觉得……
可她站在他身边,也抬头看着那道身影,语调寻常,就跟往常跟他撒娇耍赖说想要吃肉的语气一模一样,她说:
“很好看吧?阿兄在我眼中就是这般好看哦。”
阳光刺入眼底,鼻尖蓦然泛起酸意。
嵇隐说不清那一刻的感觉。
心脏揪紧,喉咙也好似被什么东西捏住……
他也不想去分清了。
她转过来看他,像是叼着满满猎物回窝的狐狸一样,满是骄傲地看他:“怎么样阿兄,我厉害吧?为了做这些东西我可是——”
嵇隐蓦然扑进了她的怀里。
唐今被撞得倒退两步,口中的话语也断了,好半晌,她回过神看着撞进怀里的青年还有那么几分懵,但她还是习惯性地调侃他:“阿兄,不至于这么感动吧……”
可话还没有说完,她便感觉到了沾湿在颈边的热意。
他抱着她,第一次完完全全将女男有别那些东西抛之脑后,全心全意地不顾一切地,紧紧抱着她。
没有哭泣的声音,只有湿濡的热意不断在唐今肩膀上蔓延。
唐今愣了许久,最后也不说什么了,轻轻地回抱住了他。
满院花香还在流动,一片片花瓣被风吹过来,落在两人衣衫上,落在两人脚边。
细碎的阳光像是星点一样在空气中闪烁。
不知过去多久,唐今肩膀上的热意都已变得有些冰凉,他低哑的声音闷闷传出:“为何要做这些……”
他的问题总是很奇怪。
唐今答:“今天不是阿兄的生辰吗?我想让阿兄过得开心些。”
但没有一会,他又开始问:“为何……”
或许他想要一个答案。
一个特定的答案。
可唐今不知道他想要的答案究竟是什么,想了想,也只能说:“因为我是阿兄的阿妹?”
她对他好,哄他高兴,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就像他日日给她做好吃的,之后再顺手帮她做套衣服被褥什么的,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
是啊。
阿兄,阿妹……
嵇隐没再说话,他仍紧紧抱着她的腰,将脑袋埋在她的颈间。
又这么傻愣愣地站了好半天,唐今发言:“阿兄你不是怕我瞧见你哭鼻子的样子不敢抬头吧?”
“砰。”
嵇隐在她肩上闷闷捶了一下。
唐今好笑,低头哄他,“可是阿兄,我好不容易才给你布置了这些的,你一直埋我怀里不去看,多浪费啊?”
又磨蹭了许久,嵇隐终于慢吞吞地抬起了头,但视线稍微跟她对上又想着别开脑袋。
唐今直接双手压住他的脸颊不让他躲。
看着他那双被泪水打湿后,较往日要更加清透的紫眸,她弯唇,“哭鼻子的阿兄在我眼里也很好看。”
瞳孔微微收紧,嵇隐颤眸慌乱垂下了眼睛。
因为面上的青斑,他脸没脸红其实不太看得出来。但唐今掌心毫无疑问感受到了,他脸颊上攀升的热意
那还沾着泪水,湿哒哒黏在一起的漆黑睫毛垂落后,更显纤长,压在他眼底淡淡弥漫开的那一点靡红之上……
说不清是美人垂泪,还是美人含羞……总之是一番难得一见的美景。
唐今眨了眨眼睛,忽觉不太妙……正要收回手,嵇隐又抬起了眸子看她。
紫眸里的光晕有些纷乱。
他像是想看她,又忍不住躲避,但最终他还是看着她的眼睛,声音轻涩:“……真的?”
真的……好看吗?
唐今又眨了眨眼,心里那种不太妙的感觉愈发明显了。
可瞧着他眼底那不断摇摆的期盼,她终究还是没有收回手,捧着他的脸颊又笑着说了一句:“嗯,真的很好看。”
于是,掌心下的热意加剧,那双紫眸一转不转地瞧着她,最后轻轻弯起,冲她笑了。
满院红粉在这一刻,竟都比不上这抹紫色的万分之一。
……
之后拜托嵇隐帮她做衣服被褥的事,自然是一切顺利。
那一院的鲜花也都由嵇隐处理了。他拿去晒成干花做香包卖掉了。赚到的钱又给唐今做了几顿大餐吃。
悬挂在院子上方的纸伞嵇隐没有撤下,还寻了个空闲的时候,又牵了线,将纸伞加固。
这纸伞轻易也不会坏,平日挂在顶上能帮着挡雨遮太阳,还好看,他就留下了。
而且偶尔抬头看看,虽然看不到她用鲜花摆出来的那幅画了,但看到了,想到了,嵇隐的心情便很好。
给她做的衣服被褥他也十足用心。
一针一线他都缝得仔细,腰带上的暗纹,额带上的玉石,都花了心思打她最喜欢的样。
最后衣服做完,给她穿上,看到她高兴,他也就高兴了。
他们的关系好像变了,又好像没有太多变化。
非要说的话,嵇隐比以前更坦然了。
他不再去反复纠结自己对她的那份情感究竟该不该、能不能……
他接受了自己是她的阿兄,而且可能永远就只能是她的阿兄这件事。
即便心口仍会泛起苦涩、酸楚……可她真的是很好的阿妹。
即便只是作为阿兄陪在她身边,也真的已经很开心。
他本来就配不上她的。
能作为阿兄陪在她身边就已经很好了。
不过……
她最近逛花楼的次数少了。
落玉楼里都有人说她是跟龟公闹掰了。
作为阿兄不该,但嵇隐不得不承认,听见这样的说法时,他的心里划过了一分卑劣可鄙的开心。
但没多久,她又一次踏入了落玉楼。
嵇隐第一次走到前厅偷偷看了。
龟公拉她上楼,她眼底是有笑的。
……
忙过人最多的那个点后,嵇隐揉着面团开始准备第二日的早饭。
她前几日突然说最近肉吃太多,不想吃肉了,就想吃馒头……
好吧,那他也只好给她做馒头了。
不过馒头也能做出花样来。
加入菜汁就是青菜味的馒头,加入梨汁就是梨子味的馒头……
嵇隐正用力揉着一团加了桂花花瓣的面团,身后却忽然噼里哐啷地,响起一阵东西翻倒的声音。
估计是哪个小仆打翻了东西吧,嵇隐也没有在意,继续揉着面团。
可身后却突然有一道沉重的脚步声逼近了。
浓烈的酒气像是张开巨口猛然咬过来的蟒蛇,一瞬间将他包裹吞没。
腰上紧紧缠上一条手臂,有人从后抱住了他。
嵇隐一惊,不等他将人推开,就兀地听见了那道熟悉的,低哑颤抖着的嗓音:
“带我回家,阿兄……”
呼吸里滚出要将人理智燃烧殆尽的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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