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姨！姜姨！你醒醒！”
恍惚间，姜尔似乎感到有人在叫她，但大脑还是一片混沌，什么都想不起来。
又过了一会，耳边声音嘈杂起来，意识也渐渐回笼，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
夜色里，好多人拿着火把，他们的脸上都被火光映照得红彤彤地。
姜尔慢慢睁开眼，盛裕的脸在面前放大，面色焦急，头发上和身上仿佛还滴着水。
“姜姨，姜姨你醒了！姜姨你没事吧？”
姜尔摇摇头，忽然想起白芷，还不知道系统有没有成功。
“阿芷呢？”
盛裕回道：“阿芷落水昏了过去，白夫人已经将她接回府了。”
姜尔点了点头，眉间的忧虑并没有散去。
“姜姨，你怎么在这里晕倒了？”
姜尔看了看他，却问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
“是你救的阿芷？”
盛裕点点头，旁边的宫女太监早就上前来，想要让他回寝殿换衣服，可他担心姜尔，一直没走。
姜尔也看出来了，他浑身湿透，如今虽已是四月天，但天还是有些凉，下了水，又被晚风一吹，很容易感冒。
“赶紧回寝殿去吧，你们记得给殿下煮碗姜汤。”
一旁的太监诺诺称是，盛裕三步一回头地上了已经准备好的轿辇。
......
没有外人在了，姜尔闭着眼，总算能问问系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当时她毫不怀疑自己的意识岌岌可危，像是立即就能消散。而意识一散，她还是她吗？
想到此，她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系统，你是不是该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姜尔的声音冷冰冰地，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靠近死亡的感觉了。
系统：“阻止穿越女呀，你之前不是答应过吗？我就说了很难吧，不过还是我厉害，好不容易排除千难万险，终于搞定了这个祸害！”
系统语气有些得意，还颇有些邀功地说道，“这次可多亏了我，这个任务的积分可不少。”
姜尔没理会它，淡淡道：“我差点死了。”
系统突然卡壳了，声音变得有些弱弱的。
“我，我好像忘了告诉你，要对付穿越女，我是要短暂脱离你的。”
姜尔听得心中一震，脱离？原来是可以脱离的吗？只是，这代价似乎有些大。如果再来一次，她可不能保证自己还能好好活着。
没跟系统再争论什么，她的声音带了些疲惫。
“穿越女去哪里了？”
系统：“自然是魂飞魄散了！那样的人留着，迟早有一天会翻船，还不如斩草除根，彻底铲除这个威胁！”
姜尔点点头，若有所思。
马车缓慢行驶在小道上，姜尔闭着眼假寐。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她眉心微蹙，正待要询问，车夫的声音在外响起：
“夫人，二少爷来了。”
姜尔愣了下，随即掀开车帘。果真见少年身着黑袍，站在夜色中。
“你怎么来了？”
秦寂走上前，也进了马车。
“见你迟迟未归，出来看看。”
看着面前这个自己养到大的少年，姜尔莫名心中生出几分感慨。
“担心我？这可是皇城，能出什么事？”
若是前世，秦寂肯定会对这话嗤之以鼻。
皇城是权利中心，里面的水混了去了。当时天下大乱，皇城便是第一个乱起来的地方。对于他们这样显贵，却又没多少实权的人家来说，更无异于是龙潭虎穴。
可是这一世，似乎一切都不同了。没有前世那样杀不完的奸佞大盗，除不尽的暴民反贼。现在，大盛朝野内外，一片欣欣向荣。虽然还是如记忆中一样，天灾频发，但朝廷几乎都能第一时间安顿好灾民，没有给他们暴动的机会。这让他都没有了用武之地，只能四处晃荡，杀些不成气候的山匪小贼。
而这一切，都是这个女人带来的。
“你不是姜氏吧，我认识的姜氏，没有这样的脑子和手段。”
也没有这样对我宽待。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起初他以为，姜氏跟他一样，也是重生回来的。但通过细细观察，发现她跟自己记忆里的姜氏截然不同。
前世他为了少挨些打，曾细细观察过姜氏，通过对姜氏越来越了解，他慢慢地总能踩着边缘线避开姜氏的责罚和打骂。而且前世的姜氏，就是被他所杀。若是真像他一样重生了，那她要杀的，第一个就是自己，怎么可能还对自己和颜悦色。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她并不是姜氏！
姜尔愣住，没想到他竟然会突然揭穿她的身份。
不过这孩子本身就不傻，前世跟姜氏打交道最多的，除了贴身伺候的丫鬟，也就是他了。
为了完成任务，她后来也并没有过多遮掩。所以被发现，倒也不奇怪。
只是，她才不会承认呢，发现了又怎么样，这个世界对于鬼神之说，很是忌讳，就算他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姜尔心思百转，面上却未露分毫。好歹当了这么多年国公夫人，这点情绪控制还是能拿捏住的。
她伸手敲了下秦寂的头，语气严肃道：“都说了要叫母亲，这么久没见了，连母亲都不叫了吗？”
接着翻了个白眼，又道：“我自然不是姜氏，我是荣国公夫人，秦姜氏，你的嫡母！出去这么些年，野惯了是吧！”
秦寂没想到姜尔会是这反应，捂着被打的头，一时有些呆愣。随即反应过来，面带怒容，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要打他！他现在可是大将军！
“好啦，宫宴上没吃饱吧，母亲回去给你做你喜欢的糖醋鲤鱼。”
姜尔笑着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抚。
听到糖醋鲤鱼，秦寂脸色好了不少。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但确实做的一手好菜，这几年他四处奔波，已经好久没吃到了。
马车晃晃悠悠，一路到了国公府。
虽然成功打发了秦寂，但姜尔心中并不轻松，她还没怎么搞清楚这个任务的逻辑。
上个世界她是被逼的没办法，直接跟人同归于尽了，没想到最后任务还完成了。
这个世界虽说是封建社会，皇权至上。但经过她这几年苦心经营，虽然现在荣国公府还是没有实权，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动的了的。只要秦寂自己不作死，应该就没问题。
那她......什么时候才能离开？难道要看着秦寂寿终正寝？
正想着，系统突然开口了：
“亲爱的宿主，经系统测算，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完成啦，随时可以选择离开哦。”
姜尔：“任务完成的标准是怎么评判的呢？”
系统：“通过系统测算哦，按照现有的轨迹，反派能好好活下来了呢。”
姜尔：“那我离开了原主还会回来吗？”
系统：“不会了，对于原主来说，她的人生在剧情里就已经结束了，你来只不过是为这具身体续了命而已。”
姜尔沉默了，如今秦老夫人已故，荣国公几年没有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死了。若是自己突然死了，留下几个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姨娘，还没嫁人的秦诗和不良于行的秦羽，还有这个性格乖张，不按常理出牌的秦寂。这偌大的荣国公府，怕是要散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这三个孩子，她毕竟也养了这些年了，还是再等等吧。”
于是姜尔没有选择立刻离开，而是在这个世界又待了五年。
在这五年里，秦诗嫁给了一个新科进士。进士家里人口简单，虽然门第差了点，但胜在人品厚重，脾性温和，这些年夫妻两个感情甚笃，家庭和顺。
秦羽也娶了一门妻子，是一个小官吏家的庶次女，温婉贤淑，性子单纯。据说两人小时候还见过，当时秦羽还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一出场就俘获万千少女的芳心。而这个女子当时也是被少年迷了眼的其中一个，可奈何身份低微一直不敢宣之于口。听说国公夫人大张旗鼓招儿媳，并不限制出身的时候，她摆脱了嫡母的控制，去了荣国公府，也被姜尔直接选中。
这在盛京，还传成了一段佳话。
唯一让姜尔感到头疼的是秦寂，这小子自从回来后，就没怎么去过军营了，像是已经摆烂，整日赖在国公府。
给他相看了几个姑娘，不是嫌人家矮，就是说人家蠢，把整个盛京的姑娘得罪了个干净。偏偏训他一顿，他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混不在意。
没过多久，有人在一处坟地发现了满身污泥，头发蓬乱的荣国公。
可惜，送去医馆的时候，人已经死了。据说死前，他口里还喃喃着：“阿楠，我错了......”
阿楠，是秦寂母亲的名字。姜尔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就明白了。想来，这些年秦昌失踪，是秦寂将他送去了他娘的坟前忏悔。
国公府为这个几年没回家的国公爷挂起了白幡，秦寂顺理成章成了新的荣国公。
在秦寂成为荣国公的那一天，姜尔给他做了最后一道糖醋鲤鱼，并留下一封信，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领了圣旨的秦寂，一回来，没有看到姜尔，只看到桌前那一盘糖醋鲤鱼和一封信。
他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一步一步，挪到桌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片，细细咀嚼。眼泪顺着脸颊跌落到盘中，口中发苦，轻轻唤了声：“母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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