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棠探身，紧急查看陈老的情况。
这时，后面又有病人推进来，宋棠已经顾不上了。
陈老受伤时应该是在车里，腿部有挤压伤，但并不严重，严重的是颅骨伤，需要做开颅手术。
急救室已经挤满了人，医生护士疯狂奔跑，有护士高喊道：“血库告急！有没有组织献血！A型血优先！”
同时涌入这么多外伤病人，血库告急是常事，且A型血最紧张。
宋棠一边让护士将陈老赶紧推进ct室，然后呼吸微乱的用沾血的手给陈凛生打电话。
陈老就是A型血，根据急救优先顺序，陈老要向后排。
现在调动血源最重要！
宋棠的电话还没打通，目光不经意间看到新推进来的病床，顿时一愣。
陈凛生焦急，却强制冷静的声音从话筒传出：“棠棠？”
宋棠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液，沉声道：“血库告急，你先想办法去小医院调血。”
没等陈凛生回话，宋棠就挂了电话，冲到刚推进来的病床边。
“宋阿姨……”一张病床上挤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小的那个还有意识，伸出手用软软的手指勾住宋棠的手。
“宋阿姨，爸爸流了好多血……”
宋棠眼前模糊，眼泪已经蒙住了眼睛。
她看向紧紧环住囡囡的那个男人。
男的脸已经肿胀变形，胸前塌下去一块，他眼睛半睁着，却没有光，像是全靠意志强行睁着眼睛。
但即使这样，他嘴角还是一股一股往外涌血。
宋棠手在发颤，耳朵里是嗡鸣声。
医护跟她说话，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当时连环车祸，车子失控改变了方向，这个男人为了救自己的女儿，被一辆车挤到了石墩子上，胸腔都塌了，肋骨刺破内脏，估计是不行了……”
“宋医生……”宋棠听到有气无力的声音，顿时回神。
她快速俯身，颤声道：“你说。”
男人有气无力道：“找肆爷……囡囡……”
宋棠道：“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安排你急救，但是周肆洐肯定没那么快赶来，你得撑住，不然囡囡会害怕。”
濒死之人的意志力很重要，多少人就凭执念一口气吊着。
不等老孔回应，宋棠高喊道：“这有濒死患者，优先急救！”
老孔被推走，宋棠将囡囡从病床上抱下来。
囡囡哭喊踢打，冲病床伸手：“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宋棠紧紧按着囡囡，哑声道：“忍住，阿姨给周叔叔打电话！”
囡囡一听周肆洐的名字，仿佛想起什么，疯狂的在自己的小背包里翻东西。
最后她将一张镭射卡紧紧的握在手中，安静的坐着等周肆洐来。
宋棠认出那是囡囡生日时，周肆洐送她的心愿卡。
想到囡囡要做什么，宋棠眼眶顿时红了，酸涩哽在喉头，疼痛难当。
周肆洐冲进医院时，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
他一眼看到浑身是血，坐在长椅上垂着头的囡囡。
宋棠并不在，她是医生，医院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她没办法陪囡囡。
周肆洐走过去，半蹲在囡囡面前，轻声道：“囡囡？”
囡囡抬头，眸光一闪，她赶紧将心愿卡举到周肆洐面前：“叔叔，我要许愿！”
周肆洐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来之前，宋棠已经给了他心理准备。
老孔胸腔已经塌了，肋骨全断，扎进脏器里，现在已经严重脏器损失导致内出血。
这种情况下，这样严重的伤，救回来的希望不大。
囡囡颤抖的童音在耳边响起：“叔叔，我许愿，让爸爸平安。”
周肆洐僵硬着，许久没敢抬眸看囡囡的眼睛。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自负，他怎么敢送囡囡心愿卡？
这个世上有很多钱和权利能办到的事，却唯独不能判人生死。
他已经拒绝过囡囡的一次心愿，难道还能拒绝她第二次？
“叔叔？”
等不到周肆洐的回应，囡囡的声音更小了。
那张心愿卡几乎被她捏烂。
她实在太小了，小到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这张纸上。
“叔叔，我只有爸爸了……”囡囡又小声补了一句。
只这一句，就仿佛盐酸一样，瞬间将周肆洐绷着的心弦腐蚀了。
他像做了什么决定，伸手接过囡囡的心愿卡，哑声道：“好，我答应你。”
囡囡终于露出天真的笑容：“爸爸说叔叔一定不会骗人的，我相信你！”
周肆洐的心里千斤重。
他让韩纵先看着囡囡。
这才大步向急救室去，宋棠带着手套，手上和身上的防护服上全是血，蓝色帽子下的头发都乱了。
周肆洐没有打扰她的动作，却站在她身边道：“老孔还能不能救？”
宋棠头都不抬，给一个重危病人推肾上腺素，然而三只肾上腺素下去，生命检测仪还是发出了滴滴的警报声，屏幕上跳动的线条渐渐变成一条平稳的直线。
又有一个人抢救失败。
已经有实习生发出压抑的哭声。
这次连环车祸已经造成三人死亡了，五人危重伤。
宋棠来不及悲伤，扭头去参与下一台手术。
死去的人固然惋惜，活着的人更重要！
周肆洐一把拽住宋棠：“宋棠，我问你话呢！老孔还能不能救！”
宋棠抬眸，周肆洐一愣，这才看到宋棠的眼皮都肿了，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她淡声道：“一只气球，上面扎满了洞，那这只气球还能撑多久？”
周肆洐下意识收紧手，将宋棠的手腕都抓红了。
可宋棠现在感觉不到疼，她已经麻木了。
她木然道：“这次的车祸不光老孔重伤，陈老也颅内出血，脑挫伤，情况很不乐观。可我一个都救不了，我没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这时，两张病床同时响铃，疯狂的响，像催命一样。
宋棠太熟悉这个声音了，这是紧急情况，病人濒死的最后抢救阶段！
“血袋！快拿血袋！”
“三号床也需要血袋！A型血！”
宋棠脑袋都要炸了，她站在原地，两条腿发麻发硬，焦急的目光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却不知道要先去哪边帮忙。
左边是陈老，右边是老孔！
为什么要让她做这种选择？
周肆洐却已经冲到老孔病床边了，护士拿来最后一袋血，喊道：“还有最后一袋A型血，先给谁用？”
周肆洐道：“这边！多少钱都可以！”
这时，陈老这边喊道：“这边！收缩压已经降到80mmhg！”
宋棠一急，喊道：“先给3号床！”
周肆洐锐利的目光和宋棠纠结的目光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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