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都退下后，安王君轻抚额头，蹙眉静坐。
不多会儿，就又打起精神，重新端起笑脸，去了宴客厅招呼宾客。
满月宴后，因着平日里最受宠的戚侧侍被关了起来，王府后院的其他人也不敢再作妖。安王府因此很是平静了几日，直到有一日清晨。
“啊！死人啦！”
一声尖叫打破了安王府的平静。
府医连忙前去查看，一到屋中，就被一股刺鼻的气味冲了个正着，差点摔个跟头。
用了帕子掩住口鼻，这才进屋查探。
“呕！”
饶是见惯了生死，府医也还是被眼前的情形给刺激的吐了出来。
实在是眼前躺在床上的“人”，不，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是一坨。
全身的皮肉都已脱落，裸露在外的内脏都已经变成了黑色，就连血液也是黑色。
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强烈的腐臭味。
府医用银针刺了一下，银针瞬间就变黑了。
“这，这......”
老大夫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事儿很快就惊动了还在沉睡的安王和安王君，两人听说出事后匆匆起身。
“禀告王上，王君，死者是戚侧侍院里负责洒扫的粗使牛二。
听和他同屋的人说，这两日那牛二身上总是有一股臭味，为此关系不错的两人还吵了一架。
据他回忆，小公子满月宴那日，戚侧侍说那牛二将院子洒扫的十分干净，便赏了牛二一杯上好的茶，那牛二还因此向他炫耀来着。
自从那日后，牛二身上就隐隐有一股臭味，怎么洗都洗不掉。这两日越发重了，脸色也发青。
他实在受不了这股味道，就搬到了隔壁下人房里暂住。牛二今日本是打算告假出府去看病的，谁知一直没有动静，他就进去瞧了一下，就发现，发现牛二已经没了。”
那侍卫将事情说完，就同情的看向了府医。
府医此刻已经缓了过来，便对安王和安王君回话，将那牛二的死状描述了一遍。
安王和安王君听着都几欲作呕。
“妻主，想必应当是戚侧侍那日见琉儿那边出事，为了毁灭证据就把剩下的毒药放在了茶水里，所以我们才什么都没有搜到。这般恶毒的毒药，若是真的让他得逞，那我们的琉儿......”
一想到府医描述的死者的惨状，安王君简直不敢想象，这毒若是真的下到了池琉的身上......
他会疯的，光是想想，他现在就要疯了！
安王也被这毒的阴狠给惊住了，可还是迟疑着开口。
“可那戚氏毕竟还为本王生了两个女儿，况且本王先前也已经罚过了他，此时再以谋害王府子嗣之名将他处死，恐怕会影响老二和老三的名声。不如，不如就将他挪到西院的角落里去，让他了此残生吧！”
了此残生？在做下如此恶事之后，难道还要让他寿终正寝吗？
目送着安王远去，安王君藏在衣袖中紧握的双手摊开，掌心早已血迹斑斑，深深的指甲印正在往外冒着鲜血。
“王君！”
贴身使男惊呼一声，就要冲出去喊府医回来。
却被安王君拦住，痛吧，痛点才好，这点痛还不及他内心之痛的万分之一。
他会牢牢的记住今日之痛，记住安王一次又一次带给他的屈辱，从此不再对安王抱有一丝幻想。
转眼两月已过，安王府西院荒无人迹的一个破屋里。
一身华贵的安王君正看着端坐在破木板搭成的床边的戚侧侍。
一身衣衫早已洗的发白，发丝却是一丝不乱。
“呦，这可真是稀客！可惜我这里可没有茶水来招待你。”
戚侧侍懒懒开口。
“不知今日是刮了什么风，竟把您给吹来了。怎么着？你这是特意来看我这个失败者的笑话的？那可真是抱歉，我如今可还活的好好的，没有如你所愿变得疯疯癫癫，很失望吧？呵呵呵呵呵！”
戚侧侍放声笑了起来。
“二小姐和三小姐病了。”
安王君淡淡的一句话，就让戚侧侍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你竟然连两个五岁的孩子都容不下，她们还是个孩子啊！你竟然就对她们下手，你有本事冲着我来啊，对孩子下手算什么本事？”
戚侧侍说着就要冲到安王君面前，却被两个粗使使男紧紧按住。
“是被学堂里其他王府的小姐们打的，因为他们有一个毒害王府子嗣的父亲。你不必瞪我，这消息不是我让人传出去的，怪只怪你平日里太过嚣张，树敌太多！之前她们两个只是被那些小姐们辱骂，这次不知怎的竟动起手来，二小姐和三小姐被推下了水，如今都发起了烧来。”
安王君依然语气淡淡。
戚侧侍闻言，没了往日的骄傲和面对安王君时的针锋相对，一下子跪倒在安王君面前，重重的磕起头来。
“求求你，救救她们！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该死的人是我，孩子们是无辜的啊！”
“那琉儿就不无辜吗？他就不是孩子了吗？”
安王君的语气早已没了恨与怒，也不等戚侧侍回答，就又接着道。
“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会对孩子下手吗？我知你和王上之间的情分，平日里你张扬跋扈也好，不尊我敬我也罢，我都不与你计较。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手伸到琉儿的身上。这次我是可以救二小姐和三小姐，可下次呢？下下次呢？只要你活着，这件事就会一直被人提起，这个污点就会一直背负在她们身上，她们这一辈子都无法抬起头来！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完，安王君没有再看跪着的戚侧侍一眼，转身离开。
“呵呵，呵呵呵，枉我自以为在他面前占尽上风，原来，我一直都只是个跳梁小丑啊！我这一生啊，可真是......哈哈，哈哈哈......”
第二日，来给戚侧侍送饭的使男这次没有放下食盒就走，难得的对戚侧侍开了口。
“听说二小姐和三小姐已经退了热，再过两日就要大好了。”
说完，就转身走了。
不多会儿，暗中看管的人就前来禀报。
戚侧侍安静的用完饭，对着王君院子的方向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随即就起身一头撞向了墙壁。
府医已经看过，戚侧侍已经去了。
安王君听到这个消息，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一言不发的坐了半晌，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待听说安王那边知道戚侧侍自绝的消息后，也只是在书房里呆了一会儿，就去了新纳的小侍屋里后。
安王君又是自嘲的一笑。
在这偌大的王府后院里，谁是失败者，谁又是赢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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