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姓的小男孩知道他将来会是姜艾的恋人。
他对自己的模样有足够的自信——他长得比其他男人好看，学东西还比其他的男人快。
如果说姜艾是女人们中最厉害的那个，他就是男人们中最厉害的那个。
他在姜艾生父的教导下，亲手缝制了一整套姜艾成人礼的衣服。
他原以为自己会是特别的。
他从姬姓的部族中来，带着想要吞并姜族的心而来。
在姬族中，他被自己的舅舅叮嘱过许多次——他的舅舅，这名成为了姬族族长的男人夜观天象，看到一颗着火的星星落在他身上。
他说，你和其他普通的男人不一样。
他说：你身上身负了王的命运。
姬姓的小男孩幻想过许多次成为“王”的未来。
“王”的命运是什么命运？他曾无数次在深夜幻想那样的未来。成为了“王”，就可以拥有吃不完的食物，住在漂亮的屋子里了吗？
他的舅舅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但懂事的小男孩从不追问。
他只是自己想一想。
他原以为自己确实和其他男人不同。他不喜欢做衣服，也不喜欢整理女人们在盛宴后留下的痕迹。
但在亲手制作出姜艾成人礼的衣服之后，他捧着这套华美的衣服，在其他男人们的赞叹声中，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他想，如果以后他是姜艾的夫，是不是也算成为了“王”呢？毕竟姜艾那么厉害，在成人礼之前就已经组织了许多场狩猎。
她是最厉害的女人，他会成为她的夫——
他会成为最幸福的男人。
站在河边的姬姓小男孩，将怀里的华服抱得更紧了些。他贪婪地嗅闻这件衣服上他留下来的气味，期待地看着站在木台上的，赤裸的女人。
她想要成为王，那在她身边的他，也会是“王”吗？
他期待得浑身颤抖。
站在木台上的姜艾和族长平静地对峙着。她身上的水珠在炎热的夏日空气里变小，隐入她身上的毛发中，看不见了。
族长问：“你想姜家拥有天下？”
姜艾点头。
在木台下的女人们窃窃私语。姜艾的母亲们为自己的女儿而骄傲，血脉稍远些的便为未来而担忧。但她们拥有血脉相连的母亲，她们身体里流淌着同样的血——所以她们也不是那么担心。
毕竟，姜艾是她们看着出生和长大的孩子啊。
姜艾想要天上的月亮，她们也会想一想怎么摘给她。
现在姜艾不过是想要天下——比起讨论为什么要获得天下，女人们更多地在讨论如何获得天下。
她们的身体里沸腾着母神的血，她们从不抗拒战斗。
族长轻声地笑了。与她温和的笑不同，她语气严厉地问：“你知道天下有多大吗？”
姜艾自信地抬高了下巴。
她说：“凡我所能看到的，我能触及的，都是天下。”
族长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更深。
她已经不年轻了，体力也远不如年轻的女人。但她仍旧用自己的智慧和知识，端坐在族长的位置上。
族长看着年轻气盛的姜艾，再看看站在木台下的，参加姜艾成人礼的女人们。她们都还年轻，富有对未来的期待和野心。
——她也如此。
倘若她对权力没有追求，她便不会当上姜族的族长。
于是族长再度笑了起来。
她身上细碎的，复杂的羽毛装饰随着她的笑声颤抖。她伸出手，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抚过自己腰上的羽饰。
这片羽毛来自一只鸣叫尖锐的鸟，这片羽毛来自一只不慎闯入她们居住地的鸟。
她的手指拂开这些重叠羽饰，指腹轻触藏在里侧的那些兽皮。
她曾经也是狩猎的好手，带着族内的女人们狩猎过老虎、羚羊、野牛和野猪。她割下了死在她手中的，每一个野兽的皮，将它分割成小片，再鞣制成精致的装饰。
不止如此，她还摔死过许多姜族内刚刚诞生的男婴，处理了许多不听话的男人。与周围的其他部族不同，她牢牢地坚守着母系氏族的传统，不曾给男人留下一点儿生长的空间。
在族群之间产生冲突时，她也曾经毫不犹豫地用长刀割下敌对部落族长的头。
她的双手沾满了野兽和人类的血。
她本就不是善良温和的老太太。
族长说：“既然你想要天下——那就将天下握在手里。”
她说话的语气平静，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木台下的男人们抢先发出欢呼——他们喜悦地为自己所属的女人，和自己即将属于的女人们欢呼。
虽然他们不熟悉战争，但他们熟悉要如何支援女人。
女人们随后才发出欢笑。
拥有男人们的那些女人，将她们的男人们叫进了女人堆里。她们快活地抚摸男人们的脸蛋和肌肤，再毫不怜惜地将他们推给自己的姐妹。
男人们成为了柔软又好欺负的奶冻，在女人们粗糙的掌心里颤抖和融化。
女人们玩够了男人，便将他们再赶回河边——喊他们将衣服给姜艾。
暂时还没有主的姬姓小男孩，站在女人们的外面。他的主人不在木台下的女人们中，因此他没有受到方才那场乱哄哄嬉笑的邀请。
他只能站在人群外，看着曾教导自己如何捏骨针，将草捻成线和绳的男人被女人们肆意揉捏着。他们脸上浮出红晕，仿佛这是赐予他们的荣耀。
他的舅舅曾经告诉他，这些都是女人们善用的把戏。
曾经，他认真地接受舅舅的教导，当一名自重自爱的男子；但当他排斥在外时，他只想加入他们。
他不想变得特别了。
小男孩茫然地抬头，看向那站在木台上的女人。已经完成了成人礼的姜艾已经不再是女孩，而是一个会被所有部族承认的女人。
她的身体线条流畅，富有力量；光是猜测她之后会如何对待她的夫，小男孩便羞红了脸，慌忙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光团说：“你想要取代他？”
艾草弯起嘴角。她走下木台，穿过河流，拿起那叠被小男孩好好抱着的华服。她用旧的衣服擦干净身体，再将新的衣服套上。
她说：“为什么不呢？”
她拉起小男孩的手，将他拉进狂欢的女人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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